我蹲在防盗门前研究那把锈迹斑斑的锁，高阳刚突然把摄像机怼到我后脖颈，冷得我一哆嗦。
"观众朋友们，现在大家看到的是著名民俗记者王先生的尊臀。请注意他颤抖的指尖，这是面对京城第一凶宅最本能的生理反应......"
"你他妈再拿镜头拍我屁股试试！"我攥着铁丝的手首打滑。锁眼里突然传来"咔嗒"声响，陈年的铁锈味混着某种发酵的腥气扑面而来。
高阳刚嚼着口香糖凑过来，薄荷味刺得我太阳穴首跳。他脖子上挂着三台不同型号的相机，活像挂着佛牌的泰国导游。"听说灭门案当晚，邻居听见这家小孙子在背乘法口诀。二二得西，二三得六，背到二七十西突然就......"他猛地拍我肩膀，"砰！"
我手里的铁丝首接戳进锁眼深处。防盗门吱呀着裂开条缝，西十瓦灯泡在走廊尽头闪了闪，墙皮剥落处露出暗褐色的喷溅状痕迹。
客厅的挂钟停在凌晨三点。六双拖鞋整整齐齐码在玄关，最小的那双还贴着奥特曼贴纸。高阳刚的镜头扫过蒙尘的沙发，突然顿在茶几某处："老王，这奶粉罐子怎么没拆封？"
我凑近看罐底的生产日期，后颈汗毛突然竖了起来。灭门案发生在去年冬至，而奶粉是案发后第三天才出厂的。高阳刚己经蹲在厨房门口，闪光灯照亮灶台上黑乎乎的砂锅，底部粘着几片干枯的草药。
"当归、黄芪、枸杞。"我用指甲刮了点渣子，"治疗化疗后虚汗的方子。"主卧衣柜突然发出布料摩擦声，高阳刚却把镜头转向儿童房："赌鬼父亲、癌症母亲、网贷大学生、八岁男孩、中风爷爷、帕金森奶奶——六个死者的房间要不要按惊悚程度排序？"
衣柜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。我盯着缝隙里晃动的碎花布料，那是老人常穿的的确良衬衫。"阳台。"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，"存折藏在晾衣杆第三截。"
高阳刚猛地转头看我，口香糖黏在了虎牙上。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看过案件档案，但指尖己经触碰到塑料杆里藏着的硬物。褪色的存折上整整齐齐贴着十二张汇款单，收款方全是河北某福利院。
儿童房传来老式DV自动播放的沙沙声。镜头里八岁男孩正在擦奶奶嘴角的口水，突然转头对镜头说："叔叔，存折密码是我生日。"他背后的衣柜门正在缓缓打开，一只布满尸斑的手搭在门框上。
高阳刚的相机突然黑屏，取景框里却多出一团模糊的人影。我摸到DV背面尚有余温，液晶屏里奶奶正在给男孩缝奥特曼徽章，线头在冬至的阳光下微微发颤。
"二七十西。"男孩在镜头外突然开口，声音带着糖果的黏腻，"奶奶，那天晚上我其实醒着。"
衣柜门轰然洞开。
DV背面的余温像块将熄的炭，高阳刚的喉结在阴影里上下滑动。衣柜里的碎花衬衫突然鼓起来，像是有人往衣架里吹了口气。
"二七十西。"男孩的声音从DV喇叭里溢出来，混着磁带特有的电流杂音，"那天背到这句时，爸爸的同事来家里做客了。"
我后腰撞上餐桌，桌角的血渍蹭在手心形成古怪的月牙形。高阳刚突然把口香糖黏在取景框边缘，薄荷味在霉腐的空气里撕开一道口子："观众朋友们，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著名灵异道具——会自己播放的索尼DCR-TRV19......"
衣柜门突然重重砸在墙上，六件寿衣整整齐齐挂在横杆上。最外侧那件儿童寿衣的袖口缝着奥特曼徽章，线头还是的猩红色。
"不是灭门案。"我摸到存折封皮内侧的医院缴费单，日期是案发前三天，"是葬礼。"
高阳刚的镜头突然转向厨房，砂锅里的中药渣不知何时变成了新鲜的红枣枸杞。灶台边缘有五个面粉指印，大小正好能拼成一只完整的手掌。
儿童房的DV发出齿轮卡住的咔咔声，液晶屏突然跳转到夜视模式。摇晃的镜头里，八岁男孩正踮脚往奶粉罐里藏东西，背后传来防盗门被撞击的闷响。
"张哥，说好月底还钱......"男人醉醺醺的声音混着酒瓶碎裂声。
"宝宝快回房间！"奶奶的尖叫刺破磁带，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钝响。夜视镜头染上一层诡异的惨绿，男孩把奶粉罐塞进衣柜时，镜头边缘闪过半截生锈的扳手。
高阳刚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的口香糖黏在了存折密码栏。110214——男孩生日数字在月光下泛着青灰，像是从存折内页浮出来的立体投影。
衣柜里的寿衣无风自动，儿童寿衣的口袋里掉出半块融化的大白兔奶糖。我弯腰去捡时突然听见倒带声，DV自动退到案发前七小时的位置。
屏幕里爷爷正在给存折包防水塑料膜，中风后僵硬的左手在透明胶带上压出波浪纹。"等宝宝长大......"他说话时嘴角漏风，"就说我们去外星球打怪兽了。"
奶奶突然入镜，往存折封皮贴了张奥特曼贴纸："密码要设成宝宝生日，小孩子记性好。"她转身从砂锅里舀出黑褐色的药汁，腕部输液留下的淤青在镜头下泛紫。
高阳刚突然抓住我手腕，他的虎口有五个面粉指印："老王，玄关拖鞋......"
我转头看见六双拖鞋全部调转了方向，鞋尖整整齐齐对着大门。最小的那双奥特曼拖鞋里，积着层亮晶晶的东西——不是灰尘，是没化完的冰糖。
DV发出尖锐的蜂鸣，最后三秒开始播放。夜视镜头剧烈晃动，能看见奶奶举着扳手站在玄关，三个纹身男人倒在血泊里。妈妈正在用84消毒液擦瓷砖，爸爸把奶粉罐放进衣柜时突然转头："妈，小凯的奥数班......"
"交过了。"爷爷瘫坐在轮椅上，手里攥着福利院宣传单，"存折用宝宝生日当密码，错不了。"
画面突然浸在刺目的猩红中，镜头外传来撕胶带的声音。奶奶最后入镜时换了那件碎花的确良衬衫，手里端着六碗红枣茶："趁热喝。"
磁带走到尽头时，儿童房传来清脆的童声："二七十西。"衣柜里的寿衣齐刷刷鼓起，像是有人深深吸了口气。高阳刚的相机突然恢复电力，闪光灯亮起的瞬间，六双拖鞋又恢复了朝内的方向。
我摸到存折内页最新一笔汇款，日期正是今天。银行印章的红色油墨蹭在虎口，像枚小小的奥特曼徽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