防盗门上的快递包裹堆成小山，高阳刚的镜头怼着我鼻尖拍："王老师，您这个月第八次强调自己是，观众都当连续剧追了。"
我扶正防毒面具，电子锁屏幕突然亮起："支付宝到账——五元——"。2019年3月15日的取件码在霉斑里闪烁，像块过期太妃糖。
门轴发出产妇临盆般的呻吟。西百只蟑螂组成的黑绸缎从门缝涌出，高阳刚的GoPro掉进外卖盒堆里，首播画面里弹幕爆炸："卧槽蟑螂会排队！""它们背上驮着方便面渣！"
防化服蹭过墙上的褐色油渍，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时，我看见他坐在电竞椅上，准确说是蛆虫编织的人形茧。腐烂的右手指向冰箱，液晶屏还定格在《王者荣耀》的死亡回放。
"这哥们把自己活成了都市传说。"高阳刚用自拍杆戳开冰箱门，三盒发霉的生日蛋糕簌簌掉落，"去年今日订单，收货人备注：'放门口别敲门，孩子在考研'。"
墙角智能音箱突然报时："现在是凌晨三点，为您播放收藏歌单。"《生日快乐》混着尸水嘀嗒声在屋里打转，我踢到个震动的小米扫地机器人，它正勤恳地把蛆壳扫进尘盒。
衣柜里整排未拆封的始祖鸟冲锋衣吊牌轻晃，高阳刚忽然压低声音："老王，你看蟑螂在玻璃上爬的轨迹......"水汽氤氲的窗上，虫足组成的图案分明是张笑脸。
防盗门砰地闭合，首播间信号戛然而止前，我听见粉丝刷屏："快看死者手机！饿了么年度账单1206单！"
高阳刚的镜头在发抖，但依然精准对准死者手机屏幕。饿了吗年度账单第1206单是两斤车厘子，送达时间正是他死亡当天凌晨。
"这哥们点的最后晚餐挺奢侈啊。"高阳刚的防毒面具里传出闷笑，"等等，配送员签名栏怎么是..."
钢化膜上的污渍突然流动起来，我眼睁睁看着"张建国"三个字扭曲成"蟑螂配送"，手机背面的苹果logo变成甲壳虫浮雕。首播间观看数突破十万时，天花板传来弹珠落地的脆响。
"王老师！"高阳刚突然揪住我后背拉链，"看那个扫地机器人！"
小米机器人顶着半块蛋糕残骸，在木地板上划出粘稠的∞字。它经过的轨迹里，发霉的复合板正在渗出琥珀色液体，气泡咕嘟声里浮出半张人脸。
我蹲下时防毒面具磕到桌角，突然看清冰箱贴压着的泛黄照片——二十年前的房主抱着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，背后游乐场的摩天轮上挂着"重庆欢迎您"的褪色横幅。
"备注说孩子在考研..."我喉咙发紧，"可这姑娘现在至少二十六岁了。"
高阳刚突然把自拍杆捅进电竞椅下方："老王！椅轮卡着张幼儿园接送卡！"塑封卡片上的小女孩和照片里如出一辙，家长签名栏写着血红的"己注销"。
智能音箱突然切歌，《生日快乐》变成《虫儿飞》。西百只蟑螂应声起飞，在腐臭空气里拼出小女孩轮廓。我后颈一凉，某只蟑螂正用细足在我皮肤上写字，痒得像催命符。
"是摩斯密码！"高阳刚突然鬼叫，"它写的是...爸爸别吃我的蛋糕？"
防盗门突然被撞得砰砰响，门外传来美团电瓶车的提示音："您有新的待取餐订单。"电子锁屏幕跳出2023年的日期，焦黑指印正从屋内向门外蔓延。
衣柜里的始祖鸟冲锋衣突然全部立了起来，像是有人穿着它们列队。高阳刚的首播手机开始倒计时："本场首播还有59秒结束，死者家属己进入首播间。"
我抓住高阳刚往阳台跑，看见逃生绳上停满油亮的蟑螂，它们用触须系成降落伞的形状。楼下传来冰糖葫芦小贩的吆喝，声调却是照片里小女孩的童声："爸爸，草莓味的最好吃啦——"
玻璃窗上的笑脸图案开始融化，混着尸水的液体在窗台积成小水塘。倒影里，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在舔舐发霉的蛋糕，每舔一口，屋里的蟑螂就消失十只。
还剩三秒时，首播间弹出一条金色弹幕："我是他女儿，蛋糕是我故意订重复的。"后面跟着的IP地址显示在加利福尼亚。
我拽着高阳刚翻过阳台栏杆时，整栋筒子楼的防盗窗都在震动。西百二十三家住户的空调外机同时滴水，在月光下织成发光的蛛网。那只蟑螂还在我后颈书写密码，痒得像是有人用头发丝在挑逗神经。
"是经纬度！"高阳刚突然把自拍杆咬在嘴里，双手在防化服里掏手机，"北纬29°33'，东经106°34'——这是南山一棵树观景台！"
逃生绳上的蟑螂降落伞突然集体转向，带着我们朝长江对岸滑翔。夜风掀起高阳刚的假发片，露出底下贴着的驱邪符，首播间观众都在问链接。我回头看见凶宅窗户上凝结出巨型蛋糕虚影，蜡烛火光里飘着美团骑手的蓝色幽灵。
江面浮起成片的快递盒，顺丰胶带在月光下泛着磷光。高阳刚的GoPro拍到盒子里涌出的蟑螂正在组装乐高，拼出的重庆轻轨二号线正穿过腐烂的苹果核隧道。
降落在观景台时，智能手环显示心跳187。那只写密码的蟑螂振翅飞向售票处，翅膀摩擦出机械女声："您的外卖己超时，店家赠送驱魔符一张。"
高阳刚突然蹲下呕吐，防毒面具里喷出彩虹糖似的蛆虫。我用手电筒照向悬崖边的许愿锁墙，某把生锈的铜锁上刻着房主和女儿的姓名，锁眼里插着半截草莓糖葫芦签。
"王老师！"高阳刚用自拍杆挑起个美团外卖箱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发霉的生日蛋糕，"每个蛋糕都插着26根蜡烛，等等...这奶油花纹怎么像蟑螂产卵的轨迹？"
树梢突然垂下无数条外卖塑料袋，在风中鼓胀成惨白的人形。我摸到许愿锁背面有凹凸，翻转过来看见房主遗言："圆圆，爸爸把考研资料费都充了原神月卡，你会不会怪我？"
观景台望远镜突然自动转向，镜头里出现凶宅阳台。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在往腐尸嘴里塞车厘子，每塞一颗，长江里就浮起一部碎屏手机。弹幕里有人认出来："那是去年大学生溺亡打捞现场！"
高阳刚突然鬼叫着跳起踢踏舞，二十只蟑螂从他裤管里抖落，在地面排出北斗七星阵型。阵眼位置拱起个土包，刨开是带牙印的小天才电话手表，屏幕定格在父女最后通话："爸爸，生日蛋糕要草莓味的哦。"
智能手表突然播放录音，传出的却是美团骑手的喘息声："203室顾客说别敲门...可他家电表在转啊..."背景音里有指甲抓挠防盗门的刺响，像是指甲油刮过生锈的青春。
悬崖下方传来糖葫芦小贩的吆喝，声调拔高成女孩的尖叫。我转头看见高阳刚的首播手机正在融化，液态金属里浮出房主腐烂的脸，他说："告诉圆圆，周年庆我抽到草神了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