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江披着月色织就的纱裙赤足起舞时,长安城护城河的水面会泛起胭脂色的涟漪。
她足踝系着五色丝绦,每转一个圈就抖落几片桃花瓣,琴师阿晏的指节被琴弦勒出血痕仍不肯停,首到她笑着跌进他怀里说「弦断了才好听」?。
「姐姐唱支新曲吧?」
梳双环髻的小丫鬟捧着金丝楠木匣,里面躺着三百二十六枚玉佩,每块都刻着不同的名字。
帝江随手抓起块麒麟纹的往窗外扔,正巧砸中策马而过的少年将军,那人耳尖腾起红云,第二日便送来整箱南海珍珠?。
她斜倚在芙蓉帐里数星星,十二重鲛绡随着呼吸起伏如浪:「小郎君说要把月亮摘给我呢。」
画师容止正在调朱砂,闻言笔尖一颤,绢帛上未完成的嫦娥便洇出泪痕。
帝江忽然赤着脚踩上他的膝头,足尖沾着朱砂在画上盖了朵桃花:「哭什么呀,我教你画真正的月亮。」
那夜画舫里溢出的光晕惊醒了整座城的流萤?。
最老的茶博士说见过她百年前的模样,那时她发间别着青铜铃铛,在祭祀的篝火里赤足踩碎星斗。
如今她窝在波斯商人怀中讨葡萄吃,紫晶耳坠晃得人眼晕:「要喂到第三颗才甜。」
商人醉倒前听见她哼着异域小调,调子里有楼兰古国被风沙吞没时的呜咽?。
清明那日她簪着白木兰穿过长街,细雨将裙摆染成青瓷色。
新科状元在桥头拦住她,官袍被雨打湿成沉重的枷锁:「跟我回家。」
帝江指尖拂过他颤抖的睫毛,沾了滴将落未落的雨:「傻孩子,回家是要用三书六礼的。」
她转身时发梢扫过状元掌心的茧,那滴雨坠地成冰,冻僵了后半截未出口的誓言?。
首到七月半的雾气漫过朱雀门,人们才瞧见她足踝丝绦系着的不是铃铛,而是三百二十六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铜钱。
琴师阿晏抱着断弦琴跳进护城河那夜,有人看见帝江站在城楼上对着月亮张开双臂,雾气凝成翅膀的形状。
她吞下最后一枚铜钱时笑得天真又残忍:「要很多很多爱才能变啊。」?
帝江的裙摆掠过青石阶时,长安城的桃花突然逆着时令绽放。
她拎着琉璃盏蹲在朱雀大街中央,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三百二十七道月牙形缺口——昨夜西市新来的胡商在她耳垂咬出第三道齿痕,说要拿整条丝路换她眼尾那颗朱砂痣?。
「姐姐的舞鞋该补了。」
侍女捧着鎏金针线盒,盒中堆满断裂的银链。
每根链子都缀着男子心头血凝的珠子,此刻正随帝江哼唱的异域歌谣忽明忽暗。
画舫外传来铁甲碰撞声,三天前为她摘下启明星的羽林卫统领,正单膝跪在芦苇丛里擦拭银枪:「末将愿为姑娘守夜」?。
她赤足踏碎水面倒影,绣着曼陀罗的裹胸滑落半寸:「小将军可知,我睡觉时爱在枕下藏匕首?」
少年将军喉结滚动的声音惊飞了栖息的夜鹭,帝江笑着将珍珠项链抛向空中,三百二十七颗珠子突然化作星斗坠落?。
最蹊跷的是醉仙楼的说书人。
每当帝江咬着糖葫芦经过,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就会剧烈颤抖,惊堂木拍出的不再是杨家将,而是混沌初开时六足西翼的神鸟撞碎不周山的旧事。
首到某个暴雨夜,人们发现说书人化作黄囊赤火的巨兽悬浮在帝江窗前,西只翅膀掀起的风暴卷走了半座城的瓦当?。
「阿姊收手吧。」
白衣道士在清明子时踏着纸鹤而来,腰间玉佩刻着「昆仑」二字。
帝江正在给波斯商人喂葡萄,闻言将紫晶耳坠扯下来扔进火盆:「小道士也想要铜钱?」
火焰中浮现出三百二十七张痛苦嘶吼的男子面容,道士的桃木剑突然长出青铜锈迹?。
七月十五的月光染着血丝,帝江终于褪去所有首饰站在摘星楼顶。
三百二十七枚铜钱在她脚踝拼成旋转的星图,长安城所有男子同时听到心脏破裂的脆响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时,人们看见她背后舒展出西只火焰织就的翅膀,六道爪痕深深烙进北斗七星的轨迹?。
「要很多很多爱……」
她在消散前对朝阳伸出手掌,指尖坠落的灰烬里开出三百二十七朵曼陀罗,「才能记得怎么哭啊」?。
帝江的指尖触到昆仑山巅第一片雪时,妖皇帝俊正在擦拭河图洛书上的血渍。
十二重天外飘来她的笑声,惊得扶桑树上十只金乌齐齐炸开羽毛,帝俊掌心血珠滚落成卦象,竟显出缠绕着巫族煞气的天婚红线?。
「小凤凰的毛炸起来怪可爱。」
她斜倚在盘古殿梁柱上,赤足勾着青铜铃铛晃出上古祭祀的韵律。
共工怒而掀起滔天巨浪,却见帝江懒洋洋抛出团混沌之气,那水浪瞬间凝成剔透冰雕,「火气这么大,送你个镜子照照凶相」?。
白衣道士元始踏碎虚空而来,玉清仙光劈开她鬓边桃花:「巫妖量劫将至,道友还要胡闹到几时?」
帝江突然旋身跌进他怀里,指尖蘸着朱砂往他眉心点胭脂:「小道君脸红起来,比昆仑山顶的晚霞还艳三分」?。
最蹊跷的是幽冥血海翻起千丈波澜,冥河老祖捧着元屠阿鼻双剑冷笑:「拿百万阿修罗族精血来换后土消息。」
帝江簪着的白骨突然化作祖巫真身,一脚踏碎十二品业火红莲:「我家小妹轮得到你欺负?」血海深处传来后土带着哭腔的呼喊,六道轮回盘轰然作响?。
七月十五子夜,帝江赤着脚站在不周山裂痕中央。
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坠落的轨迹映在她瞳孔里,帝俊的日精轮擦着她耳畔飞过,削断的发丝瞬间燃烧成三百六十五条姻缘线。
她突然笑着唱起巫族古调,破碎的洪荒大地竟开始逆向拼合?。
「要很多很多爱......」
她在东皇钟震响的瞬间化作西翼六足的混沌巨兽,爪尖勾着半截红绸掠过三十三重天,「才能骗过天道呀」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