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的梅雨季总带着股霉味儿，陆小满蹲在事务所门口嗦螺蛳粉时，电子屏突然跳出个标注三颗星的紧急委托。
汤勺"当啷"掉进搪瓷碗，红油溅在印着"专业实现临终愿望"的T恤上?。
"活人订单？"
她瞪着委托人照片里那个西装革履的寸头男，"林默，三十三岁，浦东公益法律援助中心主任，死因......过劳猝死？"
鬼魂出现在下午三点十西分，正是林默咽气的时刻。
这个浑身冒蓝光的家伙正趴在她用了六年的二手按摩椅上，手指穿过键盘敲击虚拟文档。
"第三街道王阿婆的赡养案下周开庭，得把证人证词......"
"林律师？"
陆小满举起平板晃了晃，"您昨天凌晨两点签的电子协议，委托内容是'完成最后三个案子'？"?
男人惊得从按摩椅上滚下来，领带穿过玻璃茶几。
"你能看见我？遗嘱里明明写的是把未结案件转交同事......"
"我们收的是'突发遗愿'。"
陆小满掏出个老式录音机，"临终前三十秒的脑电波显示，您真正的遗愿是'亲手结案、教会徒弟、给母亲做碗阳春面'。"?
当陆小满拖着装满符咒的行李箱闯进律所时，实习律师陈昊正被十几个举着欠条的老头老太围堵。
玻璃门"哐当"震响，吓得老太太们集体后退三步。
"林主任的......远房表妹？"
陈昊盯着她T恤上"往生极乐"的字样，嘴角抽搐。
"这是林律师托梦让我转交的。"
陆小满拍出个U盘，里面是林默熬夜做的案情分析，"他说你上次把离婚协议写成宠物领养合同。"?
鬼魂林默在旁急得跺脚："重点是要教会他倾听！那对农民工夫妻真正要的不是赔偿金，是他们儿子被机器切断的手指！"
棚户区的月光像掺了水的墨汁。
陆小满裹着林默生前的旧西装，在违建危房里举着电磁波探测仪。
"您确定证物在这粪坑下面？"
"2019年4月17日，当事人亲眼看见包工头把账本扔进去。"
林默的鬼魂飘在茅坑上方，"当时沼气浓度......"?
"停！我戴三层口罩了！"
她突然转身对看热闹的住户大喊："林律师显灵说谁帮忙捞证物，他就托梦告诉六合彩号码！"?
二十个壮汉瞬间跳进粪坑。
结案那天下着太阳雨。
陆小满在律所天台架起煤球炉，林默的鬼魂围着铁锅转圈。
"火太大了！面要先过冷水！"
"你行你来啊！"她甩着被热油烫红的手，"当鬼了不起？有本事自己给你妈做面！"?
端着面碗的老妇人突然开口："小默五岁就会煮面了，那会儿我总加班......"
布满老年斑的手擦过照片上的青年，"他说要做律师，帮说不清话的人说话。"?
电磁炉"滋啦"冒出青烟，鬼魂在晨光中渐渐透明。
陈昊抱着结案报告冲上天台时，只看见碗底用葱花拼出的"再见"。?
陆小满抹了把脸，把剩下的符咒塞给年轻律师："他说你出师了。"
暴雨砸在"公益法律援助"的铜牌上，发出清亮的回响。
浦东七中的银杏叶簌簌落在法庭传票上时，陆小满正对着监控录像里的模糊人影发愁。
林默的鬼魂趴在投影仪前，领带被穿堂风吹得飘成海带："这女孩在实验室门口徘徊七次，每次都用手机拍试剂柜——看右下角时间戳！"?
"林大律师，"陆小满把冰美式怼在鬼魂虚影里，"您当鬼之后视力涨到8.0了？这像素连人脸都糊成马赛克！"?
玻璃门突然被撞开，浑身烟味的体育老师举着半截粉笔头嚷嚷："就是她偷的氰化钾！上周刚在化学课顶撞过我！"
躲在陈昊身后的瘦弱女生突然抽搐，作业本里飘出张诊断书——重度焦虑症。?
"顶撞老师需要具体到分钟的证据。"
陈昊翻开林默遗留的《校园纠纷二十问》，眼镜片闪过冷光："根据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第40条，教师在无确凿证据时不得......"?
深夜首播间突然炸开烟花特效，顶着"抗癌小慧"ID的女孩对着镜头吃麻辣烫："谢谢王哥的火箭！只要刷满9999元礼物，我就公开我爸的临终视频！"?
"这姑娘IP在肿瘤医院。"
陆小满嚼着辣条滑动屏幕，"但病房窗帘是淘宝39块爆款，窗台上还有半盒没拆的止痛贴。"
林默的鬼魂从路由器里钻出来，西服沾满数据流："查到了！她父亲三年前工伤去世，赔偿金被伯父......"?
次日清晨，陈昊举着《网络平台打赏追回指南》冲进首播间，身后跟着举电磁波探测仪的陆小满。
当镜头拍到女孩背后飘着的半透明工伤认定书时，弹幕瞬间沸腾。?
养老院后厨飘出韭菜香时，陆小满正盯着灶台上十八个一模一样的铝制饭盒发愁。
患阿尔兹海默症的张奶奶每天偷藏饺子，浑浊的眼睛忽闪："给我老头子的，他修铁路回来该饿了......"?
"她丈夫1972年就牺牲了。"
林默的鬼魂从蒸屉里捞出枚生锈的勋章，"但昨天藏饺子的饭盒夹层有枚钻戒——刻着珠宝店现任老板的名字。"?
陈昊翻着泛黄的铁路局档案突然噎住："当年施工事故的赔偿受益人......是钻戒主人的爷爷！"?
台风登陆那晚，陆小满在律所房梁下发现个铁皮盒。
褪色的婚书下压着林默中学作文："想建免费法律咨询站，让卖菜阿姨都懂怎么维权。"
陈昊抖开被雨浸湿的图纸——正是如今这间贴满小广告的办公室。?
林默的鬼魂在雷鸣中逐渐透明："其实我妈的阳春面......"?
"知道啦！"
陆小满突然打开手机闪光灯，照亮墙壁暗格里满满当当的速食面："每个月第一个周日，都有个老太太来煮面——用你生前买的十八箱临期面粉！"?
暴雨砸在"免费法律咨询"的霓虹灯牌上，陈昊看着自动播放遗嘱录音的老式收音机，终于明白为什么机器总在凌晨两点卡带——那是林默猝死前最后的心跳频率。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