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式挂钟敲响午夜十二下时，林小满的二手手机突然弹出了血红色的弹窗。
她叼着牙刷凑近屏幕，泛着青光的脸倒映在「遗愿完成师紧急协议第1919号」的加密文件上——客户死前最后一刻的脑电波正通过祖传的铜钱卦象，在她掌心凝结成一行小篆：「还债」。
「死人倒比活人讲究。」
她对着卫生间镜子捋了捋炸毛的短发，卦象里裹着股陈年土腥味，这单生意八成和地下行当有关。
三天后的洛阳老城，穿貂皮大衣的胖男人正蹲在隋唐遗址公园的仿古路灯下啃烤红薯。
林小满举着手机定位转了三圈，终于发现对方貂毛领子上别着的微型洛阳铲挂坠——这果然是道上人称「活地图」的掮客老金。
“王铁柱那老小子生前欠我八万劳务费，死了倒让闺女来还债？”
老金把红薯皮甩进护城河，油乎乎的巴掌拍在青石板上啪啪响：“他闺女在郑州当网红，首播间叫『春燕衔泥』，上周还把我踢出粉丝群！”
林小满瞥见老金手机屏保是春燕穿着汉服跳舞的动图，姑娘眼尾有颗和委托人档案照上一模一样的泪痣。
卦象突然在挎包里发烫，她摸出铜钱时差点被灼伤——王铁柱的残念正拼命拉扯她的意识，走马灯似的闪过画面：2018年暴雨夜，某座唐代公主墓里，浑身泥水的男人把玉蝉塞进襁褓，婴儿啼哭混着墓顶渗水的滴答声。
“您父亲临终前说...”
她往老金跟前推了推卦盘，五枚铜钱自动拼出个歪扭的“蝉”字：“他偷的玉蝉该物归原主了。”
（2005年冬，秦岭某无名山谷）
“柱哥，这明器烫手啊！”
刀疤脸举着矿灯的手首哆嗦，光束扫过棺椁里栩栩如生的女尸。
她口中含着的玉蝉泛着诡异的绿光，蝉翼纹路细如发丝。
王铁柱往掌心啐了口唾沫，洛阳铲“当啷”一声撬开女尸牙关：“没听老辈说吗？玉蝉保尸身不腐，转手至少这个数！”
他脏兮兮的棉手套比出个八，突然被寒风掀起的棺盖砸中后脑勺。
“闹鬼了！”
刀疤脸连滚带爬往外蹿时，洞外传来婴儿啼哭。
盗洞口的草堆里躺着个女婴，襁褓里塞着张泛黄的纸：“此女戊寅年亥时生，换玉蝉，因果消。”
二十年后的林小满站在郑州某首播基地楼下，看着卦象里王铁柱临终走马灯——癌症病房里，枯瘦如柴的男人正对着玉蝉磕头：“当年不该拿您陪葬品养闺女...”
春燕的首播间突然黑屏时，三万观众看到有个丸子头姑娘翻进镜头。
林小满甩出铜钱镇住要报警的助理，卦象在补光灯下投出全息投影：暴雨中的古墓、襁褓里的婴儿、病床上颤抖的认罪书。
“我爸是盗墓贼？”
穿JK制服的姑娘跌坐在电竞椅上，假睫毛掉了一半：“可他明明是古玩城保安！”
林小满掏出裹着红绸的玉蝉时，整栋楼的电路突然跳闸。
黑暗中有青色流光从蝉翼渗出，在地面汇成个宫装女子的虚影。
春燕手机自动播放起王铁柱的临终录音：“...当年不该把您转世身当亲生闺女养，求仙家放过孩子...”
次日清晨，老金开着挖掘机在遗址公园刨坑时还在嘀咕：“老子盗墓转行二十年，头回见网红带着十万网友首播埋明器！”
镜头里，玉蝉入土的瞬间，春燕腕间的胎记突然褪成蝉翼纹路。
林小满蹲在冒新芽的柳树下啃红薯，卦象铜钱终于凉成了正常温度。
卦师没告诉姑娘的是——那女尸虚影消散前，曾对着春燕比了个古老的手势。
在盗墓行当的暗语里，那是“恩怨两清”的意思。
春燕腕间的蝉翼胎记开始发烫，首播间观众看见她突然对着空气作揖："家人们，咱们今天探秘汉服纹身文化。"
她强笑着撩起广袖，弹幕瞬间被"3D特效666"刷屏?。
蹲在首播基地空调外机上的林小满差点摔下去——春燕背后分明站着个穿曲裾深衣的虚影，那女子指尖正点在胎记处，青芒流转间竟凝成实体纹身。
卦盘在挎包里疯狂震动，五枚铜钱拼出"换命"二字。
"你爹当年拿玉蝉换了你的命。"
林小满翻窗进屋时，老金正抱着保温杯在首播间角落打鼾。
春燕的美瞳吓掉一只："换命？可我爸说我是垃圾站捡的！"
（2005年盗墓现场回放）
刀疤脸跌进盗洞时，女尸口中的玉蝉突然振翅飞起。
王铁柱鬼使神差接住蝉蜕，襁褓里的婴儿突然止住啼哭。
二十年后的卦象显示，那夜洞顶渗下的根本不是雨水，而是玉蝉分泌的黏液?。
"您亲妈是唐代安乐公主的守墓灵。"
林小满把春燕拽到更衣镜前，蝉翼纹身正渗出翡翠色液体："玉蝉保尸身千年不腐，代价是每甲子要换宿主。"
老金被鼾声呛醒时，正看见春燕的汉服飘带无风自动。
貂毛大衣里的洛阳铲挂坠突然发烫，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——王铁柱抱着女婴冲出墓穴时，背后跟着串湿漉漉的玉蝉脚印?。
次日的首播标题是"非遗蝉蜕工艺"，春燕把玉蝉埋进老金刨的土坑时，十万网友目睹了奇幻场景：无人机镜头里，埋蝉处突然钻出嫩绿藤蔓，眨眼间长成挂满铜钱纹柿子的怪树?。
"这是唐代的摇钱树！"
弹幕里冒出个顶着考古认证ID的用户。
林小满趁机往坑里撒了把五铢钱，全息投影立刻幻化成宫装女子虚影："因果己偿，好自为之。"
当夜子时，春燕发现蝉翼纹身变成了普通胎记。
老金在首播回放里截到个诡异画面——那个说摇钱树的考古专家头像，分明是王铁柱年轻时的证件照?。
（蝉鸣再起时，洛阳老城的卦摊多了个穿汉服帮工的网红。只是没人注意到，她耳后总停着只翡翠色的蝉，翅脉里隐约流动着卦象......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