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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RH遗愿

老茶馆的铜铃在晨雾里叮当响了三声,林深把沾着茶渍的搪瓷缸往木桌上一撂,看着对面穿的确良衬衫的女人从提包里掏出个泛黄信封。

"同志,您就是专帮死人办事的?"

女人推了推玳瑁框眼镜,指关节有常年握粉笔磨出的茧,"我大姨在山西插队时病故,上周托梦说要找儿子——可我们全家都知道,她当年把孩子送人了。"

林深用火柴梗挑开信封火漆,一张1974年的《红旗》杂志剪报簌簌掉落。

泛黄纸页上潦草写着:"三棵树屯老槐树往东二百步,青砖缝里埋着给娃的嫁妆"?。

拖拉机突突碾过晋北黄土坡时,助手阿亮差点把早上的羊肉泡馍吐出来。

"深哥,咱真要帮鬼找儿子?这跟说好的关上煤气、寄情书可不一样啊!"?

林深攥着从县档案馆偷来的知青名册,青灰色围巾在风里猎猎作响:"王秀兰,1972年作为上海知青落户三棵树屯,1975年因急性肺炎去世......"

他突然顿住,泛潮的纸页上洇开团墨渍,像滴隔了半个世纪的眼泪?。

当洛阳铲撬开第七块青砖时,哐当掉出个铁皮饼干盒。

阿亮吹开蛛网,突然怪叫:"深哥!这哪是嫁妆?"

锈迹斑斑的盒子里,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包印有"赤脚医生手册"的卫生巾,最底下压着张糖纸,用钢笔描了歪歪扭扭的"妈妈"?。

裹着军大衣的老支书蹲在炕头吧嗒旱烟:"那年头秀兰同志难产,接生婆说保大保小......"

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,"后来孩子被公社书记抱走,说是送给县里没娃的干部。"

窗外的雪突然大起来,林深看见玻璃上凝着层白霜,恍惚瞧见二十六年前的场景:土炕上蜷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,攥着从上海带来的真丝手帕,指甲抠进掌心的血混着泪,在帕角绣的玉兰花上洇开?。

"同志,能给我娃捎句话不?"

虚空中传来吴侬软语,林深转头看见门帘卷起的风雪里,站着个穿补丁棉袄的年轻女人,怀里抱着团空气哼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?。

太原某机关家属院里,穿皮尔卡丹西装的男人正训斥下属。

林深把糖纸拍在红木办公桌上时,男人突然像被抽了脊梁骨,哆嗦着摸出个雕花银镯:"这是我养母临终前......"

阿亮举着DV突然插话:"等等!您养父是不是叫张建国?我们查到他1975年担任......"

话没说完就被林深踹了脚——镜头里男人己哭成个两百斤的孩子,把镯子往饼干盒里塞时,盒底突然弹出暗格,掉出张泛黄的《病退申请书》,落款日期是王秀兰去世前三天?。

回程火车上,阿亮嚼着太谷饼嘟囔:"深哥,秀兰大姐为啥要藏申请书?"

林深着银镯内侧的"兰"字,想起老支书说那晚产房传来嘶吼:"我不能病退回城!娃的户口......"?

三个月后,林深收到个从普陀山寄来的包裹。

撕开印着玉兰花的牛皮纸,是盒包装精美的苏式糕点,附着的明信片写着:"原来妈妈给我留了比嫁妆更宝贵的东西——选择的权利。"

落款处画着个笑脸,旁边粘着张泛黄的糖纸?。

窗外又飘起雪,林深把最后块云片糕塞进嘴里,甜得眯起眼。

茶案上的饼干盒突然发出轻微响动,月光漏进来,照见暗格夹层里露出半截发丝——乌黑的,打着卷,像从某个年轻母亲头上偷偷剪下的?。

太原古玩城的雕花门廊下,林深捏着那缕打着卷的黑发,指尖突然触到发丝根部微硬的颗粒——竟是颗嵌着编码的鎏金米珠,在夕阳下泛着1975年特供上海钟表厂的钢印痕迹?。

"这得用电子显微镜看!"

阿亮叼着羊肉串凑过来,油渍差点蹭到发丝,"深哥,你说秀兰大姐会不会是特务?当年知青里可有不少……"

话没说完就被林深用《红旗》杂志敲了头:"查查三棵树屯1975年的医疗档案,重点找接生婆。"

暗红色的档案室铁门推开时,霉味裹着三十年前的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。

泛黄的《赤脚医生工作日志》第75页,钢笔字洇着可疑的褐斑:"王秀兰产后大出血,输2000ccRh阴性血——供血者:张建国(公社书记)"?。

阿亮突然怪叫:"Rh阴性!那孩子要是遗传了……"

话音未落,窗外炸响惊雷,档案柜的玻璃映出个佝偻人影,正在他们背后举起洛阳铲。

青砖巷的排水渠泛起血腥味时,林深终于看清追踪者溃烂的耳后——皮下蠕动的正是《黄庭玉版》记载的碧血蚕,这种蛊虫专食RH阴性血宿主的怨气?。

"接着!"

阿亮把DV三脚架抡成流星锤,砸中蛊人膝盖的瞬间,机器突然自动播放三个月前拍摄的画面:太原官员往银镯暗格塞遗书时,袖口露出块梅花牌手表,表盘背面刻着"奖给先进工作者张建国1973"?。

林深扯断龙筋弦缠住蛊人脖颈,翡翠蛊虫受惊窜出时,他忽然想起老茶馆的细节——王秀兰侄女推眼镜的手,虎口处也有接生婆特有的银针茧印?。

当第七只碧血蚕在朱砂阵里化为灰烬,祠堂供桌上的铁皮盒突然裂成两半。

真正的遗书藏在夹层锡纸里,字迹被经血浸得斑驳:"请告诉孩子,他父亲张建国为护我们母子,把蛊虫引到自己身上……"?

阿亮举着显微镜头目瞪口呆:"所以太原那个官员,既是秀兰大姐的儿子,又是张书记的亲生子?"

暴雨冲刷着青砖缝里的血污,林深摸出颗上海大白兔奶糖,这是他在饼干盒暗格里发现的最后一件遗物——糖纸背面用针尖刻着:"妈妈早知道你是双重血脉,所以给你双重选择。"?

三个月后的清明节,林深在玉兰巷捡到个穿JK制服的少女。

她别着1975年款蝴蝶发卡,正往老槐树根系埋苏式糕点盒?15。

"阿姨说谢谢您。"

少女眨眼时,眼尾泪痣与档案照片上的王秀兰重叠,"对了,我Rh阴性血,但学了中医针灸。"

她举起虎口带茧的手,腕间银镯暗格弹出张新纸条:"请帮第七个我……"

话未说完,阿亮突然从巷口窜出:"深哥!三棵树屯又有知青托梦了!这次要找个会唱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的尸蠹王!"?

太原迎泽公园西侧的老宅院里,林深踩着1975年铺就的青砖甬道,指尖拂过墙根疯长的野蔷薇。

突然有雪白花瓣落在他肩头——半枯的玉兰树上竟开着两朵新花,花蕊里凝着血珠般的露水?。

"这树吸了人血。"

穿JK制服的少女不知何时蹲在墙头,蝴蝶发卡振翅欲飞,"当年接生婆把胎盘埋在树根,后来张建国每月十五都来浇灌蛊虫。"

她晃着双腿,腕间银镯撞出清越声响,惊飞了藏在枯枝间的乌鸦?。

阿亮举着洛阳铲从厢房窜出,铲头粘着半截泛黄信纸:"深哥!秀兰大姐的《病退申请书》背面有字!"

放大镜下的墨迹洇着铁锈色:"孩子父亲实为上海知青周明远,张建国为保我们母子假作夫妻......"?

林深突然想起老茶馆里王秀兰侄女推眼镜的动作——与档案馆户籍科周主任扶金丝镜框的姿势如出一辙?。

暴雨倾盆的午夜,三棵树屯废弃卫生所的地下室泛起荧光。

林深掀开蒙着绿布的解剖台,锈迹斑斑的锁链下压着本《赤脚医生接生记录》,泛黄纸页间夹着张泛潮的合影——1975年知青合影里,王秀兰身后站着个戴梅花表的男人,腕表型号与太原官员塞遗书时露出的完全一致?。

"这解剖台固定扣有上海医疗器械厂的标记!"

阿亮突然被荧光照得脸色发青,"深哥,台面凹痕像是......像是长期绑过人!"?

虚空中忽然响起吴语小调,穿补丁棉袄的透明身影抱着婴儿哼唱:"莫斯科郊外的晚上......"

林深摸出铁皮盒里的卫生巾,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赫然是1975年3月——正是王秀兰去世前半个月?。

当第七只碧血蚕在洛阳铲下爆浆时,太原官员突然闯进祠堂。

他扯开西装露出心口狰狞疤痕,那里嵌着半块梅花表:"当年张建国剖心取蛊时,把这表塞进我胸腔......"

话音未落,JK少女甩出银针,挑开表盖露出张微型胶卷——1975年县革委会签署的《特殊人才保护令》,批准王秀兰以"假死"身份继续参与国防项目?。

阿亮举着DV呆若木鸡:"所以秀兰大姐现在......"

“在玉兰巷等第七个遗愿完成。”

少女眨眼时,眼尾泪痣泛着蛊虫般的碧光,"对了,我遗传了妈妈的RH阴性血,还有爸爸的钟表匠强迫症。"

她忽然掀起刘海,露出额角1975年款蝴蝶发卡的钢印编码?。

清明细雨打湿青砖巷时,林深收到个刻着玉兰花的锡盒。

打开是台老式放映机,胶片里26岁的王秀兰正在调试航天仪表,腕间梅花表指向三点十五分——她去世的时辰?。

"原来比嫁妆更珍贵的,是让我看看妈妈真正的模样。"

太原官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,背景音里夹杂着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钢琴曲?。

阿亮突然撞开门嚷道:"深哥!三棵树屯又有新委托,这次要找会修梅花表的尸蠹王......"

话音未落,放映机突然自动倒带,最后定格在胶片边缘的细小刻字:"第七愿:请让我的孩子知道,妈妈爱过他父亲十五分钟——在每次校对祖国卫星时间的三点整。"?

月光漫过窗棂时,铁皮盒里的真丝手帕无风自动,帕角玉兰花渗出新鲜血珠,在青砖地上汇成个笑脸符号?。

太原钟表博物馆地下三层,林深用银针挑开梅花表机芯,齿轮间嵌着片泛蓝的微缩胶片。

阿亮举着紫外线灯惊呼:"深哥!这TM是1975年西北导弹基地的坐标图!"?

穿JK制服的少女突然从通风管倒挂下来,蝴蝶发卡扫过林深鼻尖:"张建国当年偷换王秀兰的病历,是为掩盖她参与代号'玉兰'的绝密项目——"

她甩出张泛黄工作证,照片上的王秀兰穿着65式军装,背景是布满仪表的实验室?。

虚空中传来机械齿轮转动声,26岁的王秀兰虚影正在调试巨型钟摆:"三点整是卫星校准时刻,也是我唯一能想他的十五分钟......"?

话音未落,整面墙的梅花表突然疯狂倒转,铁皮饼干盒里十二包卫生巾自动排列成导弹发射轨迹图?。

三棵树屯老槐树下挖出铅封铁箱时,阿亮被里面物件惊得跌坐在地——锈迹斑斑的卫星接收器上,用经血画着1975年西北某试验场的等高线图,旁边堆着七个信封,每个封口都粘着枯萎的玉兰花瓣?。

"第七封遗书该用RH阴性血开封。"

少女突然划破手腕,血珠滴在信封火漆上竟发出电子合成音:"亲爱的孩子,当你听到这段话,说明妈妈终于校准了时光......"?

林深摸出那颗鎏金米珠嵌入接收器,全息投影突然铺满夜空:王秀兰在病床上边咳血边录制影像,腕间梅花表显示三点整。

"妈妈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参与航天工程,而是用导弹燃料配方换了你的领养指标......"?

当太原官员带着解密文件冲进青砖巷时,整条巷子的玉兰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。

穿JK制服的少女站在最大那棵树下,发间别着1975年款蝴蝶发卡:"阿姨说最后的遗愿是......"?

话音未落,老茶馆的铜铃无风自响,七百二十只碧血蚕从地缝涌出,在空中拼成卫星轨道图。

阿亮举着DV的手剧烈颤抖:"深哥!这些蛊虫带着王秀兰的脑电波频率!"?

林深将最后一颗上海大白兔奶糖抛向空中,糖纸在月光下展开成泛黄的《病退申请书》,背面浮现荧光字迹:"我偷到了比星辰更珍贵的东西——成为母亲的十五分钟。"?

少女突然化作玉兰花瓣消散,巷尾传来遥远的吴语哼唱:"但愿从今后,你我永不忘......"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