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精神病院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，王玥在笔录本上画下第七个问号。
铁栅栏后的男人正在啃指甲，血珠顺着虎牙往下淌。
"马三浪，你说殡仪馆停尸房里有穿红嫁衣的新娘？"
"不是穿的！"
男人突然把脸贴在栅栏上，左眼因充血呈现诡异的琥珀色，"是长出来的！那天中元节，我分明看见寿衣像蜕皮似的往下掉，红绸子从她骨头缝里钻出来......"
王玥闻到消毒水里混着铁锈味。
她注意到对方右手腕内侧有圈淡青色齿痕，形状像个月牙。
"然后呢？"
"然后老周就来了。"
马三浪突然咯咯笑起来，指甲在铁桌上划出刺耳声响，"那个殡仪馆门卫，总戴着副断了腿的老花镜。他说'该送新娘上路了'，手里捏着个糯米鸡，油都渗到符纸上了......"
三小时前，殡仪馆后巷。
马三浪缩在槐树影子里数蚂蚁，第二十七只蚂蚁钻进墙缝时，他听见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音。
红衣新娘的盖头被风吹起一角，露出青灰色的下颌，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满地纸钱。
"要喝合卺酒吗？"
新娘的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。
马三浪看见她袖口滑出的红绳，绳结上串着七枚铜钱，正是妹妹失踪那晚裤脚沾的款式。
停尸房的冷气混着檀香味。
老周正在给3号冰柜贴符咒，黄纸上朱砂写着"敕令大将军到此"。
冰柜突然剧烈震动，符纸"嗤"地燃起蓝火。
"快跑！"老周的老花镜片炸开裂纹，糯米鸡滚落在地。
马三浪看见新娘的盖头被掀飞，黑色长发里缠着半截桃木钉，眼窝里涌出暗红血泪。
王玥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开墨渍。
监控显示，案发当晚殡仪馆电路故障，但9号监控头拍到马三浪举着消防斧追砍空气，斧刃沾着某种黑色粘液。
而老周的尸体在冷藏库里被发现时，心脏位置插着半支雕花银簪——经鉴定是民国时期冥婚用品。
"你手腕上的伤怎么来的？"王玥突然问。
马三浪猛地扯开病号服，苍白的胸膛上布满指甲抓出的血痕，组成诡异的符文。
"她给的聘礼！"
他嘶吼着撞向铁栅栏，"三年前小满夜，我妹妹在后山捡到绣金线的红盖头，第二天全村狗都冲着井口叫......"
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。
王玥合上笔记本时，瞥见最后一页自己无意识写满的"红"字，每个字都在渗血。
王玥的指甲缝里渗着墨汁，法医陈明用镊子夹起半截银簪："死者心脏组织呈现纤维化，就像被福尔马林泡了三十年。"
解剖台上的无影灯突然闪烁，老周青灰色的眼皮猛然弹开。
"学姐小心！"
实习法医小张打翻的生理盐水在瓷砖上蜿蜒成符咒形状。
陈明突然指着X光片："看这肋骨裂痕——死者二十年前就该断了三根肋骨。"
马三浪蹲在煤堆旁啃冷掉的糯米鸡，油渍在月光下泛着彩虹色。
老周正在熬制某种黑色膏药，砂锅里浮着雕花银簪。
"三浪啊，"老头突然往药汤里撒了把铜钱，"知道为什么活人怕厉鬼吗？因为鬼比人记性好。"
冰柜传来指甲抓挠声时，马三浪发现老周的后颈皮肤正在脱落，露出底下青紫色的尸斑。
装着糯米的竹筛突然倾覆，米粒在地上拼出"快逃"二字。
十八岁的马三浪攥着妹妹的碎花发卡，井水倒映着七个穿红嫁衣的身影。
神婆把公鸡血泼在青铜镜上，镜中浮现民国时期的送葬队伍——八个抬棺人颈后都有月牙形胎记。
"周家要新娘镇宅啊..."
井底突然伸出缠满红绳的手，马三浪看见妹妹的校服卡在井壁，口袋露出半包跳跳糖。当血红盖头蒙住视线时，他咬破了那只冰冷的手腕。
王玥的录音笔发出刺耳蜂鸣，法医陈明突然用手术刀抵住自己咽喉："七月十五，红轿临门。"
他的瞳孔扩散成完全的黑色，解剖台上的老周尸体竟开始哼唱童谣："新娘哭，井水枯，铜钱贴着棺材铺......"
市局证物室。
沾着黑色粘液的消防斧突然震动，物证员老李看见斧柄浮现血色小篆——"周氏庚申年制"。
当他凑近观察时，斧刃突然飞起削掉他半边眉毛，鲜血在物证袋上画出符咒图形。
精神病院爆发尖叫声时，王玥正站在档案室翻看三浪妹妹的失踪报告。
泛黄的笔录页夹着张诡异照片：九十年代的殡仪馆开工仪式上，八个建筑工人后颈都有月牙形印记，而监工的脸正是年轻时的老周。
"记者同志，"护工张姐突然出现在身后，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糯米鸡，"三浪说请你吃这个。"
油纸包展开的刹那，王玥看见蒸熟的糯米里嵌着七枚铜钱，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。
马三浪的病房传来瓷器碎裂声。
王玥冲进去时，看见他用指甲在墙上刻满符咒，窗玻璃上凝结着血写的诗："红绸缚魂十八载，银簪饮血又一轮。莫问冤魂归何处，且看新人变旧人。"
月光突然变成血红，整个病区的安全门同时落锁。
护工张姐的护士服渐渐染成嫁衣红，她摘下口罩露出青灰色的下巴："该喝合卺酒了。"
王玥惊恐地发现，对方手腕内侧有一圈淡青色齿痕。
王玥的后背撞上滴血的墙壁，护工张姐的护士服己完全化作猩红嫁衣。
病床上的马三浪突然停止刻字，用糯米鸡油在掌心画出八卦图："周秀兰！你骗我喝了三年符水！"
嫁衣新娘的盖头应声而裂，露出张姐腐烂半边的脸："当年你妹妹掀了我的盖头，就该还个新娘！"
她手腕的月牙齿痕开始涌出黑血，病区所有水龙头同时喷出腥臭井水。
王玥的录音笔自动播放三浪妹妹的求救录音，混着电流声的童音突然变成苍老女声："井通阴阳道，铜钱铺奈何桥......"水流在地面汇成当年山村古井的倒影。
三年前的中元夜，马三浪发现老周在焚化炉前烧纸嫁衣。
铁盆里的火焰泛着青绿色，灰烬中浮出绣金线的盖头。
"这是给活人备的婚书。"
老周的老花镜映着诡异火光，掏出生锈的雕花银簪，"周家每十八年要送个活新娘镇宅，你妹妹八字纯阴......"
冷藏库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。
马三浪冲进去时，看见妹妹穿着校服蜷缩在3号冰柜，口袋里露出半包跳跳糖。
她的后颈浮现月牙形胎记，冰柜内壁刻满"周"字血符。
血红井水中，王玥看见1923年的冥婚场景。
八名抬棺人脖颈系着红绳，年轻版老周正将银簪刺入新娘心脏。
盖头滑落的刹那，新娘竟是护工张姐的面孔。
"时辰到！"
神婆敲响人皮鼓。
新娘突然夺过银簪刺穿自己咽喉，喷涌的黑血在祠堂梁柱写下"怨"字。
那些血字竟与马三浪病房墙上的符咒一模一样。
现实中的井水漫过王玥脚踝，无数铜钱从她口袋涌出。
马三浪撕开病号服，胸口的血符咒发出金光："周秀兰！你爹当年用我妹镇宅，现在该清账了！"
嫁衣新娘发出非人尖啸，腐烂的脸皮簌簌脱落，露出底下妹妹青涩的面容。
王玥的录音笔突然传出老周临终录音："三浪才是真正的镇魂人......"
消防斧破窗而入，马三浪接住的刹那，斧柄浮现"马氏天师"篆文。
血红月光中，他的瞳孔变成金铜色，斧刃燃起青色火焰："我装疯三年，等的就是血月现！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