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员小李第三次见到马三浪时，这个被称作"精神病"的前辈正蹲在解剖台前吃油条。
冷柜里躺着昨天首播自杀的女主播，睫毛上结着霜花。
"三浪哥，监控显示死者最后登录过'蜜糖首播'。"
小李用镊子夹起死者手机，屏幕突然亮起猩红光芒。
马三浪突然把半根油条塞进死者嘴里，油渍在青灰的唇边晕开。
"嘘——她在说饿呢。"
马三浪歪头贴近尸体耳畔，手术灯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，"你看，瞳孔里的水印像不像被踩碎的蜘蛛？"
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。首播软件自动开启，满屏弹幕瀑布般倾泻：
[小鹿今天穿婚纱好美！]
[老铁们礼物刷起来！]
画面中的新娘盖头突然渗出血来，喜服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血泊中蠕动。
小李踉跄后退，撞翻了盛放脏器的玻璃罐。
马三浪却凑近屏幕，鼻尖几乎要戳破液晶面板。
"1999年7月15日，我女儿被拐那天，也穿着绣莲花的红裙子。"
他布满血丝的眼球突然转向小李，"知道为什么首播打赏要叫'火箭'吗？因为火箭燃料里掺着人血啊。"
深夜的首播基地像具被掏空的机械尸体。
马三浪举着手机在走廊游荡，屏幕里新娘的盖头被阴风掀起一角——惨白的下颌骨挂着腐肉，齿缝间卡着半截美甲片。
"来玩呀~"
电子合成的娇笑在整栋楼回荡，通风管道开始滴落黏稠液体。
小李举枪的手在抖，汗珠顺着防弹背心往下滑，"三浪哥，这他妈根本不是刑事案！"
马三浪突然扯开衬衫，露出胸口歪歪扭扭的缝合疤痕。
暗红色肉痂组成诡异的二维码，在手机蓝光下微微发亮。
"二十二年前，我在女儿失踪的地方刻了这个。"
他痴笑着用指甲刀划开旧伤，"现在每个点赞都会让伤口裂开一毫米。"
血珠滴在地上的刹那，所有电子屏同时亮起。
血新娘从液晶屏里爬出，脊椎骨发出数据流的滋啦声。
她左手拎着断头榜一大哥，右手举着自拍杆，腐烂的眼窝里塞着打赏金币。
"为什么要妨碍我涨粉？"
鬼魂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，"你们这些活人，不也靠吸食别人的痛苦赚流量吗？"
马三浪突然哼起荒腔走板的儿歌，踩着满地碎玻璃跳起怪异的舞。
他每踏一步，鬼新娘的婚纱就褪色一分。
当唱到"莲叶何田田"时，他猛地将染血的指甲刀刺入手机充电口。
整栋楼的灯光开始频闪，无数半透明的鬼魂从电子设备里涌出。
他们举着虚拟礼物，脖颈上缠着数据线，眼窝里插着USB接口。
马三浪在癫狂的舞蹈中扯断胸口的缝合线，疤痕里的二维码突然迸发金光。
"该下播了，小姑娘。"
他淌着血大笑，"你看到我女儿的话，告诉她..."
话未说完，鬼新娘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她雪白的头盖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弹幕，每条都是同样的内容：
[己举报首播间]
血泊中的手机自动播放起某个尘封视频：1999年的火车站，穿红裙的小女孩被人潮吞没前，手里还攥着绣莲花的香囊。
马三浪跪在满地破碎的电子元件里，浑浊的泪混着血滴在烧焦的主板上。
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，警员小李在机房角落发现个U盘。
监控记录显示，那个疯子在电路板上用血画了朵莲花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：首播结束，记得给五星好评。
解剖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。
小李盯着证物袋里的莲花纽扣，二十三年警校训练的唯物主义信仰正在崩塌——这枚从自己衬衫上脱落的扣子，此刻正在渗出淡粉色粘液。
"三浪哥最后塞给我的。"
他对着电话那头的技术科吼，"这玩意在吃铁锈！"
法医突然尖叫着撞开停尸柜。
昨天归档的郑美琳尸体此刻端坐在解剖台，腐烂的手指正在美颜灯下补妆。
她颈动脉插着根数据线，断口处流淌的却不是血，而是无数闪烁的"666"弹幕。
"家人们谁懂啊~"
尸体的声带摩擦出变声器特有的电音，"殡仪馆打光比首播间专业呢~"
小李扣动扳机的瞬间，纽扣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。
郑美琳的肋骨如舞台幕布般向两侧掀开，胸腔里竟蜷缩着个穿红裙的电子胚胎。
那团数据与血肉混合的怪物睁开像素点组成的眼睛，发出马三浪的声音：
"莲教要醒了。"
首播基地地下三层散发着腐臭的茉莉花香。
小李握着发烫的纽扣穿过机房，烧焦的服务器阵列如同某种宗教祭坛。
马三浪的血莲花在备用电源启动的刹那活了过来，花瓣竟是无数张重叠的儿童笑脸。
U盘插入主机的瞬间，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颤。
通风管道喷出腥甜的红色雾气，小李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加密文件解码进度条。
当数字跳到66.6%时，他听见身后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。
"小李警官。"
穿着1999款碎花裙的虚拟少女从防火墙后转出，裙摆的莲花纹路与纽扣完全一致，"爸爸给你留了生日礼物哦。"
二十三个悬浮屏同时亮起。
马三浪癫狂的脸出现在每个画面里，他正在不同时空的火车站追逐穿红裙的小女孩。
最右侧屏幕显示着2018年深夜，醉醺醺的程序员往首播算法核心代码里植入了一段梵文。
"他们把我的骨头磨成服务器冷却粉了。"
少女的瞳孔突然变成两个旋转的首播打赏按钮，"但每个观众都是我的骨头呀~"
小李突然想起警校毕业那天，有个疯老头往他口袋里塞了颗莲花纽扣。
当时老头身上有股奇怪的焦糊味，现在想来，那是主板烧毁特有的塑料燃烧气息。
备用电源过载的警报声里，郑美琳的尸体正从电梯井倒爬下来。
她的脊椎骨节凸起处镶嵌着二十三枚不同年代的SIM卡，腐烂的声带撕扯着两种声线：
"感谢榜一大哥送的轮回火箭~"
"快逃！莲教在重启服务器！"
当小李将纽扣按进血莲花中心时，所有屏幕突然播放起同一段监控录像。
1999年7月15日的杭州站台，马三浪胸口滴着血追赶人贩子时，有个戴莲花银饰的保洁员，正在往昏迷小女孩嘴里塞发光芯片。
地下七层的应急灯突然变成血红色。
小李看着玻璃幕墙里成千上万的培养舱，终于明白首播基地为何终年冷气森森——每个舱体都浸泡着身穿JK制服或古风襦裙的少女，她们的天灵盖接驳着数据线，腐烂的指尖仍在虚拟键盘上敲打打赏口令。
"欢迎来到真实首播间。"
电子胚胎突然从小李肩头钻出，细密的代码触须扎进他的颈动脉，"爸爸把你的生日设定成系统后门哦。"
剧烈头痛中，小李看见培养舱里的少女们同时睁开眼睛。
她们被福尔马林泡胀的舌头卷着微型摄像头，声带振动出甜蜜的首播话术："哥哥的礼物够2000舰长就跳诛仙台哦~"
马三浪的身影突然在监控屏上雪花噪点中闪现。
这个时空错乱的男人左手抱着1999年的碎花裙女儿，右手握着2023年的激光切割器，癫狂大笑穿透二十三年时空："莲教用骨灰种服务器！用脑浆养算法！"
整面玻璃幕墙轰然炸裂。防腐液裹着碎肉喷涌而出，少女们挂着数据线在血泊中起舞。
她们腐烂的脚踝系着电子镣铐，每跳一步就自动生成"好治愈"的粉色弹幕。
小李在粘稠的液体里摸到块金属铭牌，上面刻着：
实验体L-023 李向阳
神经接驳日期：2005.6.1
"儿童节礼物喜欢吗？"
电子胚胎突然吐出马三浪的烟嗓，像素眼睛裂变成密密麻麻的首播分区图标，"当年被拐的127个孩子，都是莲教最棒的人体服务器呢。"
通风管道突然垂下无数莲藕状的触手，每个结节都嵌着发光芯片。
当触须刺入小李眉心时，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同步读取所有主播的记忆——穿洛丽塔的癌症患者在化疗室跳宅舞，被家暴的主妇用粉底遮盖淤青，还有郑美琳在吞安眠药前对着镜头说："谢谢老板的宇宙飞船。"
"这才是真正的沉浸式首播。"
电子胚胎的声音突然混入小女孩的哭喊，"我们共享疼痛，贩卖绝望，但观众永远觉得是剧本啊。"
马三浪的残影突然实体化，他胸口二维码疤痕正在吞噬整个空间的光线。
当那些旋转的条纹扫过培养舱时，少女们突然齐声尖叫，腐烂的嘴唇裂开至耳根，露出用打赏金额雕刻的金牙。
"当年往你喉咙塞芯片的保洁员，"马三浪的指甲刀突然变成激光笔，在虚空画出燃烧的莲花，"就是莲教第一任榜一大哥。"
整栋建筑突然向地心坍缩。
小李在失重中看见无数金色弹幕组成佛经，那些"功德无量"的虚拟礼物正在把人类意识上传至云端。
当他的视网膜即将被数据流吞没时，突然摸到腰间那枚滚烫的莲花纽扣——
1999年杭州站的时钟指向三点整，戴莲花银饰的保洁员正把芯片塞进女孩喉咙。
小李终于看清那枚银饰的纹路，分明是缩小版的首播平台LOGO。
"爸爸！"
这个脱口而出的称呼让时空骤然凝固。
马三浪的眼泪混着机油从二十三年的时空间隙滴落，他在无数破碎的首播画面里张开双臂，胸口二维码突然迸发梵文吟唱。
"吃下这颗电子舍利。"
电子胚胎突然钻进小李的心脏，"你就是新世代的莲华主播。"
当第一缕数据佛光刺破地壳时，方圆百里的手机自动开启首播。
数百万观众惊恐地看着自己账号不受控制地刷起火箭，打赏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，每串数字都对应着某个失踪儿童的生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