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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西湖鬼话

西湖夜雾里,外卖骑手李阿毛的电瓶车后座突然一沉。

透过后视镜,他瞥见穿青布衫的老太太正襟危坐,银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
"小伢儿,带我去满觉陇。"

沙哑的杭普话混着桂花香飘来。

李阿毛猛捏刹车,后座却传来更清晰的触感——三只冰凉手指正戳他腰眼。

"格毛(现在)年轻人,不晓得敬老?"

老太太的抱怨让保俶塔的夜鸟惊飞,李阿毛突然想起同事说的都市传说:上个月有个老太在虎跑路被撞飞时,手里还攥着半包西湖藕粉。

河坊街茶馆里,丝绸店老板娘王美凤啜着九曲红梅,金镯子磕在青瓷碗沿叮当作响。

"作孽啊,张师母的魂灵还在找那罐龙井。"

她压低嗓子,惊得茶盘里的小笼包都在冒冷汗,"听说她临死前把存折密码刻在茶叶罐底,结果骨灰盒都入土了,茶叶倒被拆迁队当垃圾收走......"

隔壁桌的片儿警老周突然咳嗽,警徽在制服上闪了闪:"封建迷信要不得!上礼拜扫黄打非刚端掉个装神弄鬼的算命摊......"

话音未落,茶馆吊灯忽地熄灭,玻璃橱窗上映出穿青布衫的身影正贴着老周后颈吹气。

李阿毛的电瓶车在南山路急刹,车篮里莫名多了捆湿漉漉的香樟枝。

导航显示距满觉陇还有3公里,老太太的声音却从手机接单系统里钻出来:"左转,过杨公堤第三个窨井盖。"

他这才发现订单编号是19491001,备注栏血红大字:"要虎跑水沏的狮峰龙井,送到后扫码支付冥币199亿。"

"阿姨,199亿在我们地府通够买三潭印月整个岛了吧?"

李阿毛壮着胆子打趣,后视镜里的老人突然咧嘴笑开,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金牙——那是老底子杭州大户人家才镶的十八罗汉金?。

拆迁办科员小陈在档案室喷嚏连连,1995年的旧城改造图纸无风自动。

泛黄卷宗里掉出张老照片:穿青布衫的老妇正给红卫兵递龙井茶,茶碗底隐约可见"公私合营"的蓝戳。

手机突然弹出李阿毛的首播链接,标题是《灵异外卖!带鬼奶奶寻找拆迁宝藏!》

"个表养的(骂人话),又要多拆个钉子户。"

小陈骂骂咧咧抓起车钥匙,公文包里拆迁补偿协议哗啦作响,却没注意协议最后页的签名栏,正渗出带着龙井清香的墨汁......

当李阿毛举着自拍杆冲进拆迁废墟时,首播观看人数突破十万。

老太太的银簪突然指向某块墙砖,全网观众都听见砖缝里传来茶罐晃荡声。

次日《都市快报》头版登着《网红骑手协助破获拆迁贪污案》,配图是警察从明代老墙里挖出的青花瓷罐——罐底既没有存折密码,倒是刻着行小楷:

"三秋桂子换香茗,最念虎跑水一泓。——致总把新火试新茶的杭州"?

河坊街"梅家古玩"的檀木招牌在晨雾中沁着露水,店主梅林咬着葱包桧儿刷手机,

油渍在首播截图里李阿毛的笑脸上晕开。

"个青头(傻子),199亿冥币够在望仙阁买三十套凶宅了。"

她对着柜台上的青花茶罐嗤笑,罐底"公私合营"的蓝戳正在渗血,惊得蹲在博古架顶的白猫炸了毛。

"梅老板,这罐子邪门得很!"

拆迁办小陈抱着公文包撞进门,黑眼圈活像被吴山天风吹了整宿,"自从从墙里挖出来,办公室饮水机流出的都是龙井茶......"

梅林用长指甲叩了叩罐身,杭帮评弹般的腔调里带着三分讥诮:"1956年茶行合营,张师母的丈夫把祖传秘方刻进青花泥坯烧了七天七夜,你们拆掉的那堵墙——"

她突然把茶罐倒扣在《杭州日报》头版上,"本是镇着三百斤冤魂的往生砖?。"

李阿毛举着自拍杆冲进保和堂药铺时,首播间弹幕正在为"西湖醋鱼该不该放糖"吵得腥风血雨。

穿青布衫的老太太正扒着百子柜找川贝,佝偻背影在黄芪枸杞的阴影里忽明忽暗。

"家人们!鬼奶奶说咳嗽要喝枇杷膏!"

李阿毛把镜头怼到老太太褶皱密布的脸前,忽然瞥见药方落款是"张素贞,1952.3.8"。

弹幕突然清空三秒,满屏炸开血红大字:"这不是上个月虎跑路车祸......"

老太太的银簪猛地戳进首播间打赏按钮,全杭城手机同时弹出推送——1995年拆迁协议扫描件里,小陈的祖父签名旁洇着茶渍,与茶罐底部的"公私合营"笔迹严丝合扣?。

城隍阁飞檐下的铜铃无风自鸣,夜巡的片儿警老周在鼓楼城墙根撞见奇景:二十三个穿中山装的虚影正围着青布衫老太太鞠躬,每人手里捧着碗雷峰塔造型的定胜糕。

"当年我们昧了张家茶行的合营款......"

领头黑影的声音混着钱塘潮涌,"但真没想害张师傅跳龙井!"

老太太的裹脚布突然暴涨三丈,把黑影们捆成只吴山酥油饼似的球:"格毛(现在)晓得怕了?"

她转头对吓瘫的老周咧嘴一笑,金牙映着十五奎巷的月光:"告诉那个骑电驴的小鬼,明早六点带茶罐到六和塔——江对岸萧山机场的飞机,该降落了。"

当第一架航班穿透江雾时,首播间十万人目睹茶罐在钱塘江面划出金色涟漪,二十三个中山装黑影跟着青布衫老太走进水幕,对岸传来模糊的杭剧唱腔:"三生石上旧精魂,赏月吟风不要论......"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