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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梅花香饼:寒梅映雪时的最后风雅与落幕悲歌

腊月廿八,一场罕见的暴雪席卷京城,荣国府的黛瓦白墙被积雪压得喘不过气,昔日热闹的回廊下,冰棱垂挂如利剑。贾母斜倚在熏笼旁,望着窗外凋零的红梅,枯瘦的手指反复着褪色的佛珠——这是她最后一次在贾府过年,庭院里的萧条之景,恰似家族摇摇欲坠的命运。

"老祖宗,张师傅按您吩咐,做了梅花香饼。"鸳鸯捧着描金漆器食盒,盒面的牡丹纹在烛光下黯淡无光。贾母颤巍巍掀开盒盖,十二枚小巧的香饼整齐排列,饼面印着凹凸有致的梅枝纹路,凑近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清香,恍惚间竟与记忆中大观园的梅花盛景重叠。

厨房内,张才叔正在收拾残旧的蒸笼。制作梅花香饼的过程,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。主料糯米粉所剩无几,他只得掺了些玉米面;本该用新鲜梅花,如今只能以去年晒干的花瓣磨粉替代;最珍贵的龙脑香,是从老太太珍藏的香盒里讨来的碎屑。"小五,添把松枝。"他望着炉膛中微弱的火苗,声音里带着绝望,"这火若是熄了,贾府的年,怕是也过不下去了。"

小五往灶里塞了几根潮湿的松木,浓烟顿时弥漫厨房。他抹着眼泪道:"师傅,当铺不肯收咱们的玉器了,说都是些过时的款式......"话音未落,外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——是运送年货的马车翻在雪地里,车上仅剩的半袋糙米洒了一地,被饥肠辘辘的下人们哄抢一空。

梅花香饼端上桌时,贾府的年夜饭显得格外冷清。邢夫人与王夫人相对无言,宝玉盯着空荡的席位发呆,那里本该坐着黛玉、晴雯和己逝的亲人。王熙凤强撑病体布菜,却发现连像样的碗筷都凑不齐,缺口的瓷碗与生锈的铜筷,在烛光下泛着寒碜的光。

贾母咬了一口香饼,酥脆的口感中带着淡淡的酸涩,不知是玉米面的粗糙,还是干花瓣的苦味。"还记得那年诗社......"她的声音飘向远方,"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雪地里,活脱脱一幅雪中红梅图。如今那披风早当了银子,宝琴也远嫁他乡......"

正说着,忽听得前院传来砸门声。一群债主举着火把闯了进来,领头的大汉挥舞着借据咆哮:"贾赦欠我们三千两银子,今儿若不还钱,就拆了这宅子!"邢夫人当场昏厥,王夫人哆嗦着躲到贾母身后,宝玉想要阻拦,却被管家婆子死死拉住。

混乱中,张才叔护着装有梅花香饼的食盒退到角落。小五哭喊道:"师傅,咱们快跑!"他却摇了摇头——这些年在贾府掌勺,见证过钟鸣鼎食的繁华,也亲历了树倒猢狲散的凄凉,如今又怎能独自逃生?

债主们翻箱倒柜,将值钱的物件洗劫一空。当他们的手伸向贾母的紫檀木榻时,宝玉突然发疯般冲过去:"那是老祖宗的!不许动!"混乱中,装着梅花香饼的食盒被打翻在地,香饼散落雪中,很快被踩成齑粉。张才叔望着这一幕,老泪纵横——这不仅是香饼的破碎,更是贾府最后的风雅与尊严在尘世中湮灭。

雪越下越大,将满地狼藉渐渐掩盖。债主们离去后,贾府众人瘫坐在冰冷的地上,仿佛失了魂的木偶。贾母颤抖着捡起一块沾满雪泥的香饼碎屑,放入口中。干涩的味道混着泪水,她终于明白,这个曾令无数人艳羡的豪门,终究逃不过"忽喇喇似大厦倾"的宿命。

黎明时分,张才叔带着小五悄然离开。他们回头望向巍峨的贾府大门,匾额上"敕造荣国府"的金字己被积雪覆盖。墙角的红梅在寒风中摇曳,零星的花瓣落在破碎的香饼残渣上,宛如无声的祭奠。而那些曾在贾府餐桌上流转的珍馐美味,那些藏在菜肴里的恩怨情仇,都将随着这场暴雪,永远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