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九霄的喉结在姜绾指尖下滚动,暹罗火油的味道混着血腥气在纱帐里炸开。
他忽然扣住姜绾后颈,任由千机锁的铜片在两人胸口烙出相同的红痕:"王妃的机关术,倒是比合卺酒更烈。"
轰隆雷鸣中传来瓦片碎裂声。
"东南角三个,正西墙头五个。"姜绾借着替他整理衣襟的姿势,将淬毒的银针塞进蟒袍暗袋,"白璃给的暴雨梨花针,王爷可别扎着自己。"
两人踏进雨幕时,檐下铜铃突然齐刷刷转向西南。
凌九霄剑锋擦着姜绾耳畔掠过,钉死三只腹部鼓胀的信鸽。
剖开的嗉囊里除了海图碎片,竟还裹着晒干的蛊虫卵。
"苏明月倒是舍得下血本。"姜绾用簪子挑起虫卵,看它们在雨水中膨胀成半透明的絮状物,"用南海星砂喂养的傀儡蛊,沾血即活,白璃的药庐该换锁了。"
他们策马闯过七道城门,沿途商贩的油纸伞在积水里拼出诡异的卦象。
姜绾突然勒紧缰绳,望着官道两侧过分鲜艳的野蔷薇笑道:"劳驾诸位,把埋在土里的牵机线再埋深些。"
树丛里传来重物坠地声。
二十八个蒙面人抽搐着从藏身处滚出来,手腕都缠着浸过化骨水的蚕丝,正是白璃上个月被窃的藏品。
凌九霄的玄铁剑在雨幕中划出冰蓝弧光。
当第七个刺客撞上姜绾提前布置的绊马索时,西南方突然升起赤色狼烟。
姜绾瞳孔里闪过系统面板的荧光,突然扯着凌九霄滚下马背。
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发髻飞过,钉入地面的瞬间竟开出妖异的紫色花朵。
姜绾嗅着空气中甜腻的腥气,突然用金簪划破掌心,将血珠弹向花蕊:"白璃说的没错,药王谷的七步莲,果然要用至阴之血来破。"
暗处传来瓷器炸裂的脆响。
白璃撑着绘有八卦图的油纸伞缓步而来,伞骨里簌簌落下的药粉将毒花烧成灰烬:"姜姑娘下次放血,记得提前问我要止血散。"
三人退守破庙时,供桌上的城隍像突然转动眼珠。
姜绾甩出袖中飞爪扣住神像脖颈,拽出半卷潮湿的羊皮纸。
凌九霄剑尖挑破斑驳的朱漆,露出底下鎏金的听雪楼徽记。
"苏明月仿造分舵密令的功夫,倒是比当年在闺学时强些。"姜绾将羊皮纸浸入雨水,看墨迹重新排列成海图纹路,"就是没算准今日子时涨潮,"
她突然顿住。
系统空间里沸腾的药渣不知何时凝成箭头,正指向羊皮纸边缘残缺的胭脂印。
那抹红痕在虚拟光屏中层层剥离,最终显出一枚带缺口的月亮纹样。
暴雨骤歇。
白璃擦拭银针的手忽然停在半空。
顺着姜绾的视线望去,褪色的窗棂上不知何时停着三只琉璃眼的信鸽,脚环都刻着药王谷的图腾。
"看来有人连我的鸽子都喂了傀儡蛊。"他笑着碾碎竹筒里的蜡丸,将闪着磷光的粉末撒向窗外,"姜姑娘可闻得出这是哪味药?"
姜绾的睫毛颤动两下。
在系统提示音炸响的瞬间,她看到粉末在月光下显出的纹路,正是苏明月画在镇北王府窗棂上的缺口月亮。
姜绾的指甲深深掐进窗棂裂缝,月光将琉璃信鸽的眼瞳折射成细碎光斑。
白璃撒出的磷粉粘在鸽羽上,渐渐凝成霜花状的纹路,正是三日前她在王府账册夹层里见过的漕运密文。
"凌霄花粉混着南海砗磲粉。"她突然转身挡住凌九霄欲劈剑的手,"别动,这粉尘遇血会化蛊。"
白璃的银针擦着凌九霄的蟒袍刺入窗框,针尾坠着的药囊突然炸开青烟。
三只信鸽同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叫,爪间跌落的蜡丸竟在青砖上滚出北斗七星的形状。
凌九霄剑尖挑起滚到供桌下的蜡丸,玄铁映出蜡壳内侧细微的鱼鳞纹:"苏明月怕是到死都想不到,她偷的砗磲粉早被换成洞庭银砂。"
姜绾突然扯开凌九霄的衣襟,沾血的指尖按在他心口红痕上。
系统面板在她瞳孔深处疯狂闪烁,虚拟药渣凝成的箭头正指向他锁骨下方逐渐显现的月牙胎记。
"王爷七岁时中的寒毒。。。"她猛地攥紧掌心血痂,"根本不是意外。"
破庙外的积水忽然泛起涟漪。
十九道黑影从歪脖子柳树上倒吊而下,手中牵机线在月光下织成蛛网。
白璃突然将油纸伞掷向半空,伞骨里爆开的硫磺粉将蛛网烧出焦黑窟窿。
"东南角槐树!"姜绾甩出浸过化骨水的裙带缠住凌九霄手腕,"树洞里的铜匣装了磁石!"
凌九霄的剑锋刺入树身三寸时,整片柳林突然响起机械转动的咔哒声。
二十八个青铜兽首从树根处破土而出,獠牙间喷出的毒雾竟凝成前朝祭文。
姜绾踩着兽首跃上树梢,发间金簪精准刺入铜匣锁眼。
当啷落地的磁石吸起满地银砂,竟在半空拼出半幅残缺的海图,正是他们三日前在醉仙楼密道见过的南洋航线。
白璃突然捏碎腰间玉珏,药香混着硝烟味在林中炸开:"这些傀儡蛊虫怕雄黄!"
混乱中姜绾的绣鞋陷入泥沼,系统空间突然弹出荧光警告。
她借着凌九霄拽她的力道反手掷出袖箭,铁矢穿透三片柳叶钉在槐树年轮上,年轮裂缝里赫然嵌着半枚胭脂扣。
"苏明月脖颈的伤疤。。。"她抹去胭脂扣内侧的铜锈,露出指甲盖大小的缺口月亮纹,"是烫伤。"
凌九霄的瞳孔倏地收缩。
剑气扫落满地柳枝时,西南方突然传来画眉鸟的暗哨声,那是听雪楼暗桩接头的信号。
白璃的药囊却在此时渗出黑血,将满地银砂腐蚀成焦土色。
姜绾的耳坠突然坠地碎裂,藏在珍珠里的药丸遇水化作青烟。
烟雾中浮现的荧光箭头首指凌九霄剑穗上晃动的琉璃珠,珠芯隐约透着鎏金的"怀"字。
暴雨又至。
当最后一道黑影在硫磺火中化作白骨,姜绾的绣鞋尖踢到块温热的玉牌。
她弯腰时正好对上凌九霄垂下的大氅毛领,血腥气里混着他衣襟深处溢出的沉水香。
"王爷可认得这个?"她将沾血的玉牌按在城隍像后背,残缺的纹路恰好拼出半阙前朝宫词,"上个月礼部呈上的万寿节贺礼清单里。。。"
凌九霄的拇指突然按在她唇上,剑尖挑起玉牌掷向供桌烛台。
火焰吞没玉牌的瞬间,焦黑的裂纹竟显出水波纹状的徽记,正是三皇子府暗卫腰牌的暗码。
白璃擦拭银针的手顿了顿,药粉在砚台里凝成"漕运"二字。
姜绾的袖中突然滚落颗蜜饯,裹着糖霜的杏肉在烛光下显出细如发丝的刻痕。
暴雨拍打窗纸的声音渐弱时,三人的影子在墙面上交叠成诡异的卦象。
姜绾的指尖划过凌九霄掌心血痕,在卦象中心画了个带缺口的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