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辕上的鎏金瑞兽在暴雨中发出细碎嗡鸣，姜绾的鲛绡袖口还沾着凌九霄腕间的血渍。
她借着整理披风的动作，将掌心刚挖出的半枚金箔符压进男人腰封暗袋，指尖擦过他后腰滚烫的刺青时，明显感觉到对方喉结重重滑动两下。
"王爷的寒毒越发刁钻了。"她故意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那片凹凸的皮肤，"这《听雨图》残卷当真有药王谷线索？"
凌九霄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软枕间，玄色蟒纹外袍簌簌垂落。
暴雨冲刷着车顶的声响里，姜绾清晰听见粮车木板受潮膨胀的咯吱声，那些金箔压舱符正在疯狂吸收水汽。
"爱妃不如猜猜，"他染血的虎口卡住她下颌，指腹碾过她唇上胭脂，"苏明月在渡口放了多少火药，才舍得用整船陈粮作饵？"
马车突然剧烈颠簸，十二架紫檀木车轴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骤停。
姜绾从凌九霄臂弯里支起身子，挑开绣着并蒂莲的轿帘，望见前方官道裂开三丈宽的沟壑。
三十辆粮车歪斜在泥泞里，车辙印尽头躺着半截焦黑的引线。
"第五次。"她捻起帘角雨水，在凌九霄掌心画出莲花暗纹，"从出城到现在，塌桥、山崩、毒虫阵轮着来，倒比话本子里的劫匪敬业。"
暴雨中忽然传来骨哨尖啸，三枚刻着"雪"字的玄铁令牌破窗而入。
凌九霄翻身将姜绾护在身下，令牌擦着他脊背钉入车壁，展开的密信被雨水洇出朱砂字迹。
【酉时三刻，白鹭渡沉船七艘，货舱底现前朝云纹鼎】
姜绾突然笑出声，腕间银镯撞在凌九霄蹀躞带的金铃上。
她伸手扯松男人领口盘扣，指尖探入他锁骨下方两寸的旧伤："三日前醉仙楼火场，王爷抢残卷时扯断的银链，原是用来拴这鼎的？"
十里外的山坳里，二十名灰衣人正将桐油泼向最后一段栈道。
为首的疤脸男人突然僵住，脖颈缠着根淬毒的银蚕丝，正是姜绾半月前"遗失"在当铺的暗器。
"告诉你们主子。"姜绾的声音从树顶传下来，绣着金线的翘头履踩碎半片青瓦，"用五年前药王谷炼蛊的法子对付镇北王，不如首接往王府送棺材来得痛快。"
当夜子时，沈若曦的翡翠楼船泊在芦苇荡。
这位江南商会会长提着六角琉璃灯，灯影里浮动着三十艘改装过的沙船图纸："走运河要过七道闸口，但若从黑水滩绕行。。。"
"沈姐姐漏算了青州漕帮。"姜绾突然用金簪挑破灯罩，跃动的火苗映出她袖中密信，"三日前他们的二当家纳妾，聘礼里有件前朝鎏金错银壶。"
凌九霄抱臂倚在桅杆暗处，突然将姜绾拽进怀里。
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后，玄铁扳指擦过她颈侧动脉："王妃不如说说，何时在黑水滩埋了六百石粗盐？"
江风卷起姜绾腰间禁步，玉珏相击的声响里，三十里外的河面上浮起成片盐渍。
那些本该在暴雨中板结的粮袋，此刻正透过改良过的麻布缝隙析出盐粒，足够让整条暗河的冰凌提前消融。
"王爷可听过'借尸还魂'？"她突然咬破指尖，将血珠抹在凌九霄眼尾，"您寒毒发作那夜，妾身恰好梦见药王谷的十七口棺木。。。"
破晓时分，二十辆裹着油布的板车悄无声息拐进山道。
姜绾站在崖边望着车队消失在晨雾里，突然将袖中半块青铜虎符抛给暗卫："告诉听雪楼的朱雀堂主，该给咱们的'老朋友'送份通关文牒了。"
山风卷起她石榴红的斗篷，露出一角绣着并蒂莲的密信，收件人处赫然盖着青州漕帮的血掌印。
山道上的火把忽明忽暗，二十个灰衣人正往板车底塞火药筒。
为首的刀疤脸突然竖起耳朵，远处传来马蹄裹着麻布的闷响，三十来个蒙面壮汉扛着鬼头刀冲出来，领头的刀尖挑着半块青铜虎符。
"他娘的晦气！"伪装成土匪的朱雀堂主故意扯开破锣嗓子，"这趟买卖归黑风寨了！"
藏在树梢的姜绾眯起眼睛。
当灰衣人胸前的云纹护心镜映出月光时，她指尖微动，三枚淬毒的梅花镖己钉进运火药那人的脚踝。
凌九霄的玄铁箭比她更快，破空声里精准挑断五根引线。
"留两个喘气的。"姜绾扯了扯凌九霄的袖口，佯装替他擦拭剑上血迹，实则将药粉抹在吞毒自尽的灰衣人齿间，"沈姐姐说青州漕帮新得了批暹罗香，倒比鹤顶红容易解。"
暴雨冲刷着泥地上的云纹腰牌，凌九霄突然用剑尖挑起姜绾腰间禁步。
玉珏相撞的脆响中，他染着血腥气的唇擦过她耳垂："爱妃在醉仙楼泼茶时，就算准了漕帮会收那樽错银壶？"
子时的更鼓穿透雨幕，姜绾望着被麻绳捆成粽子的活口，突然扯开其中一人的衣领。
暗红色胎记蜿蜒在锁骨下方，正是前朝死士才会有的赤蛇纹。
她将沾了药粉的帕子甩给暗卫："送去给朱雀堂的易容圣手，就说。。。本王妃要他们三更咽气，五更变成漕帮信使。"
当最后两辆粮车顺利通过修复的栈道，姜绾忽然按住凌九霄拨弄金铃的手。
她指尖沾着混入龙涎香的朱砂，在他掌心画出扭曲的路线图："王爷可记得，上个月户部丢的河防图？"
三十里外的画舫上，苏明月正在调弄箜篌的冰弦。
突然有信鸽扑棱棱撞进轩窗，染血的竹筒里掉出半幅烧焦的舆图。
她精心描绘的远山眉骤然拧紧，丹蔻掐碎了案上青玉镇纸。
"好个姜绾。。。"她盯着舆图边缘熟悉的并蒂莲暗纹，突然将滚烫的香灰按在信笺落款处。
铜盆里浮起焦黑的纸灰，依稀可见"沈若曦"三个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