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冲刷着朱雀堂檐角的青铜风铃,凌九霄指尖金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。
姜绾将浸透药汁的纱布缠上他渗血的手腕,嗅到龙涎香里混着铁锈味,这是寒毒发作的前兆。
"王爷再碰金铃蛊,这双手就该剁了泡药酒。"她故意用银针戳了戳对方突起的青筋,暗红药汁顺着苍白的皮肤淌进玄色袖口。
凌九霄忽然翻身将她压在紫檀木药柜上,沾着朱砂的掌心擦过她颈侧:"爱妃若肯日日当本王的药引。。。"
轰隆雷声吞没后半句旖旎,檐下突然传来暗卫急促的叩窗声。
十二封盖着不同门派徽记的密信摊在案头,最上方的铁剑令还沾着新鲜血迹,这正是三日前被他们剿灭的漕帮信物。
"十二连环坞突然闭门谢客,铸剑山庄在码头扣押了我们三船药材。"姜绾用银簪挑开火漆,泛黄信纸上赫然画着听雪楼密令的并蒂莲纹样,"苏明月倒是长进,连南疆蛊婆的拓印术都学会了。"
凌九霄突然捏碎掌心血玉扳指,暗红蛊虫顺着裂帛声钻进信纸。
那些伪造的印记竟如活物般扭曲起来,渐渐显出水波纹暗记,这正是三皇子府豢养的探子独有的标记。
"备马!
去药王谷别院!"姜绾抓起氅衣就往雨幕里冲。
昨夜白璃托药童送来的机关匣里,那枚能拓印江湖各派密令的千机锁,此刻正在她袖中发烫。
白璃蹲在丹炉前熬煮琥珀色药膏时,窗棂突然被暴雨撞开。
姜绾湿漉漉的乌发贴在青金石耳铛上,手里举着的千机锁正咔嗒咔嗒吐出十二枚青铜齿轮。
"苏明月用三皇子的水纹印仿造了听雪楼密令。"她将泡过药水的信纸拍在案几上,那些扭曲的并蒂莲纹遇水竟化作盘蛇图腾,"白姑娘可认得这个?"
白璃手中捣药杵"当啷"落地。
她颤抖着扯开腰间锦囊,倒出块刻着相同蛇纹的玉珏:"这是我师姐沈若曦的遗物!
两个月前她在江南失踪,最后传书说发现了前朝余孽的。。。"
窗外忽然掠过几道黑影,姜绾反手甩出三枚银针。
凌九霄的玄铁剑比她更快,剑锋挑开瓦片的刹那,七八只信鸽扑棱棱坠进药庐。
每只鸽子腿上绑着的竹筒里,都塞着半张带血丝的盘蛇密令。
"十二门派收到战书,说听雪楼要在端阳节血洗江湖。"凌九霄剑尖挑起还在抽搐的信鸽,染血的喙里掉出半粒金瓜子,正是苏明月惯用的喂食手法。
白璃突然掀开药炉暗格,抱出个鎏金机关兽:"这是我为师姐研制的千机驽,只需将十二门派的徽记刻在箭匣。。。"她话音未落,姜绾己经将千机锁按进机关兽背部的凹槽。
十二枚齿轮严丝合缝地扣成八卦阵图,箭槽里自动弹出刻着各派徽记的玄铁箭。
子时更鼓响起时,姜绾正将淬过蛊毒的箭矢装进机关兽。
凌九霄突然从背后环住她,寒毒发作的掌心贴在她温热的颈侧:"爱妃猜猜,苏明月此刻是不是在等我们的死讯?"
三十里外摘星楼上,苏明月将最后半幅假舆图塞进信鸽脚环。
她哼着江南小调将香灰洒向江面,却没发现暗处有支刻着药王谷标记的玄铁箭,正无声无息地瞄准她发间的金步摇。
江风突然掀起她袖中密信,烧焦的边角隐约可见"子时三刻"几个小字。
数百艘蒙着各派旗帜的乌篷船,此刻正如幽灵般顺着暗流漂向听雪楼的水寨。。。暴雨裹着碎瓦片砸在机关兽的青铜鳞甲上,姜绾抹了把糊住视线的雨水。
三十步外水寨闸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,十二连环坞的乌篷船正用铁索连成攻城锤。
"巽位弟子换火油箭!"她踹开被浪头掀翻的千机弩,染血的指尖扣住凌九霄腰间玉佩,"震三兑七,让你的人往东南芦苇荡撤!"
凌九霄反手将玄铁剑钉入她脚边的青石砖。
剑柄上缠绕的金铃蛊突然发出尖啸,数百道银丝自水底冲天而起,将最前排的乌篷船绞成碎木片。
"爱妃的排兵布阵,倒是比兵书有趣。"他贴着姜绾耳垂轻笑,掌心寒毒凝成的冰晶却沿着她脊背蔓延。
那些撞进水寨的残船突然炸开毒烟,十二门派的弟子竟都戴着药王谷特制的避毒面罩。
姜绾摸出白璃给的鎏金机关兽,淬毒的齿轮咬住潮湿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嗡鸣。
当第一支刻着铸剑山庄徽记的玄铁箭穿透毒雾时,对岸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,十二连环坞的船锚竟被自家门派的暗器齐根削断。
"白姑娘这千机驽当真妙极。"她旋身躲过飞溅的毒水,机关兽喷出的第二波箭雨带着蛊虫特有的磷火,"诸位不妨猜猜,你们身上的避毒面罩。。。当真避得了南疆血蛊?"
江面突然窜起幽蓝火焰,中了蛊的弟子们惊恐地撕扯面罩。
凌九霄的玄铁剑适时挑飞最后半扇闸门,裹着药粉的浪头将哀嚎声尽数吞没。
远处摘星楼顶传来琉璃瓦碎裂的脆响,苏明月那支金步摇正随着坍塌的飞檐坠入江心。
子时的更鼓混着潮声传来时,姜绾正靠在凌九霄怀里数他腕间新添的伤口。
寒毒发作的皮肤下,金铃蛊凝成的血珠顺着她指尖滚落,在满地狼藉中开出妖异的并蒂莲。
"王爷可知,最毒的机关往往要裹着蜜糖?"她将染血的千机锁按进他掌心,"就像苏明月算准各派贪图听雪楼的漕运秘道,却没想到白璃早将各派徽记刻在了。。。"
凌九霄突然咬住她后半句话。
这个吻裹着铁锈味的药香,将他腕间躁动的金铃蛊尽数渡进她唇齿。
暴雨冲刷过的月光透过残破窗棱,在他们纠缠的衣袂间淌成银河。
三百里外,三皇子府的书房彻夜通明。
萧景琰捏碎第八个青瓷茶盏,案头堆积的塘报都在说同一件事,江南各州竟开始效仿镇北王的赈灾条陈,连最顽固的漕运使都主动开仓放了粮。
更漏声里,他忽然将半块兵符按进鎏金机关兽的凹槽。
那兽首眼中腾起的血色烟雾,隐约凝成盘蛇吞月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