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南角的火光映得姜绾半边脸似浸在血里。
她拢住被夜风掀开的披风内衬，指尖抚过那些用前朝官银熔铸的倒鳞纹，这些本该是楚怀瑾用来收买江湖势力的筹码，此刻正化作三千六百片金箔，在她衣襟里沙沙作响。
"王妃好算计。"
玄色织锦靴碾碎屋脊青瓦，凌九霄的银丝软剑缠上她腰间。
男人带着血腥气的吐息擦过耳垂，剑刃却精准挑开她披风系带："用本王的硝石换楚怀瑾的桑田，用苏明月的胭脂铺炼金箔，这局棋，你从何时开始落子？"
姜绾腕间淤青被冰凉的剑鞘硌得生疼。
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，自己穿进书里接手的第一个烂摊子，城西米铺账本上凭空消失的两万石粮，此刻正在楚怀瑾的桑田里化作春蚕的饲料。
"从王爷把我推进寒潭那夜开始。"她故意将脖颈往剑锋上贴了半分，果然听见身后人急促的抽气声，"您掐着我脖子说'想死我成全你'的时候，楚怀瑾正在当铺熔第三箱官银。"
凌九霄突然低笑出声，剑尖挑开她领口暗扣。
当那片缀满倒鳞金纹的内衬完全展露时，东南方的火光突然诡异地转成青紫色，那是紫血藤粉末遇到硝石产生的毒雾，此刻正顺着夜风扑向三百亩桑田。
"明日京城会传遍苏记胭脂炸毁的消息。"姜绾趁机旋身，发间淬毒的丁香坠擦过男人喉结，"烦请王爷的听雪楼放出风声，就说姜记商行要放弃江南丝路，专攻漠北皮货。"
凌九霄瞳孔倏地缩紧。
他当然知道江南丝路牵动着六部多少人的利益，更清楚那个传闻中"放弃"的决策，会像蜜糖吸引蚁群般引来所有潜伏的敌人。
五更天时，姜绾正在书房用朱砂笔圈画舆图。
窗外忽然飘进带着沉水香味的纸灰，在宣纸上拼出苏明月今早的行程，辰时三刻，这位京城第一才女要去护国寺上香。
"备车。"她将掺了金粉的硝石装进胭脂盒，突然对着铜镜露出少女般娇羞的笑，"听说苏姐姐制的口脂能引来蝴蝶，绾儿也想学呢。"
当马车停在护国寺山门时，姜绾特意选了与苏明月相同的云锦软轿。
她耳垂上那对鎏银丁香坠随着步伐轻晃，在春日暖阳下渗出淡紫色雾气，引得彩蝶纷纷驻足。
"妹妹这香粉倒是别致。"苏明月绣着白莲的帕子掩住鼻尖，眼神却死死盯住那些围绕丁香坠的凤尾蝶，"不知是哪家铺子的新品？"
"自家调的玩意儿。"姜绾将胭脂盒塞进对方手中，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苏明月腕间红珊瑚串，"姐姐若喜欢，明日我让伙计送三百盒到您府上。"
她看着苏明月藏在经幡后的暗卫悄然离去，唇角笑意更深。
那三百盒"特制胭脂"此刻正堆在苏家别院的地窖，旁边就是楚怀瑾囤积的五百担生丝，只需等到梅雨季。。。
三日后暴雨倾盆时，姜绾正在琉璃阁顶楼煮茶。
她望着长街对面苏记商铺里不断进出的马车，突然将滚烫的茶汤泼向鎏金算盘。
"该收利息了。"铜壶盖与壶身碰撞的脆响中，城南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。
那些淋了雨的"特制胭脂"正在苏家仓库里膨胀发热，混着梅雨蒸腾起淡金色烟雾，将五百担生丝烘得焦脆如纸。
凌九霄踹开琉璃阁大门时，姜绾正用火钳拨弄炭盆。
跳跃的火光里，那些写着"漠北皮货"的契约文书正在化作灰烬，而真正的契书正盖着听雪楼暗纹，静静躺在她倒鳞纹披风的夹层里。
"王爷可知漠北有种白狐？"她突然将炭火抛向窗外，燃烧的纸灰如蝶群扑向苏记牌匾，"它们每逢月圆就褪毛，毛色却越褪越亮。"
暴雨中传来木材断裂的巨响。
当苏明月尖叫着冲出起火的库房时，姜绾腕间银镯突然发出蜂鸣，那是埋在北疆盐井里的三百桶火油，此刻正顺着运河漂向江南。
暴雨冲刷着苏记商铺焦黑的牌匾，混着胭脂香气的金雾在积水中流转。
姜绾俯身拾起一片未燃尽的生丝，指尖间触到细密针脚，这分明是江南织造局才有的双面回纹绣。
"看来楚怀瑾的手，比我们想的更长。"
凌九霄的银丝软剑突然横在她颈间，剑身映出屋檐上二十七个雨水凝成的铜钱纹。
姜绾会意地碾碎手中生丝，看着细如牛毛的金线在雨中闪烁，正是前朝暗卫传递密信用的"金雨丝"。
三更梆子响时，姜绾正在密室清点契书。
烛火突然爆出青紫色火星，她反手将鎏金算盘砸向东南角梁柱。
藏在暗格里的桐木匣应声而落，匣中三百颗东珠每颗都嵌着米粒大小的玄铁印章，这正是楚怀瑾通过苏明月蚕食六部官员的证据。
"王妃漏算了漕运衙门的朝期簿。"
凌九霄鬼魅般出现在案几对面，苍白指尖推过淋湿的账册。
姜绾瞳孔微缩，她分明记得三日前让暗卫烧毁了全部漕运记录，然而眼前册子上朱笔勾勒的，正是她故意留在苏家别院的假账目。
窗棂忽被狂风撞开，姜绾披帛间藏的十二枚玉竹算筹叮当坠地。
她看着凌九霄靴底沾着的半片银杏叶，那是护国寺后山独有的金叶银杏，而两个时辰前，她刚派心腹将真正的漕运密账埋在那棵百年古树下。
"王爷连我发间有几根银丝都数得清，何必绕这么大圈子？"姜绾突然轻笑，将东珠倒入煮茶的铜壶。
珠玉相撞的脆响中，凌九霄耳后那道旧伤突然渗出血珠，那是三日前被金雨丝割破的伤口。
暴雨在寅时转成细雨。
姜绾望着水榭外漂浮的东珠，每颗珠面都倒映着不同官员府邸的灯笼。
当凌九霄的银丝软剑第三次擦着她耳畔飞过时，她终于从珠光里辨出了刑部尚书家的青鸾灯，那本该在半月前就换成丧尸的白灯笼。
"楚怀瑾在替死人点魂。"姜绾猛地攥住凌九霄手腕，指尖按在他突突跳动的命门穴，"刑部尚书嫡女及笄宴那日，苏明月送去的嵌宝璎珞圈。。。"
话音未落，听雪楼特制的焰火突然照亮半城。
紫红色烟雾在苏记废墟上空聚成莲花状，那是发现前朝密探的警示信号。
姜绾腕间银镯突然发烫，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炸开：【警告！
演技强化次数透支】
凌九霄的瞳孔骤然映出妖异血色。
他掐着姜绾后颈将人按在青砖地上时，沾满雨水的玄色外袍下，密密麻麻的倒鳞纹正顺着脊椎蔓延，那些本该被姜绾体温压制的寒毒，此刻却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。
"王妃可知漠北白狐最怕什么？"男人带血的唇碾过她颈间动脉，手中却温柔地替她簪好松脱的丁香步摇，"它们见不得自己真正的毛色。"
姜绾在剧痛中仰头大笑。
檐角铜铃被风撞响的瞬间，她看到凌九霄袖口露出的半截密信，火漆印正是三日前就该葬身火海的江南织造局掌印。
而信纸边缘若隐若现的茶渍，分明是她特制的金丝雪沫茶的痕迹。
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，姜绾正将最后半盒金箔硝石倒进香炉。
青烟盘旋成前朝密文图腾的瞬间，系统提示音伴着剧烈头痛袭来：【求生点数己开启隐藏兑换项】。
她望着凌九霄在晨曦中愈发妖冶的眉眼，突然想起那夜寒潭里，他心口那道与自己现代胎记一模一样的火焰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