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这几日与皇上闹别扭了?”勤政殿后边的小花园里,张十月给沈幼晚剥着核桃问。
沈幼晚专注看陆九延送来的信,随口道,“何出此言呀?”
“自打您进到勤政殿,还是头回见您住进了耳房。”张十月把剥好的核桃放进果盘,却把红枣往她身前推了推,“红枣补血补气色,您多吃些。”
那夜同楚奕针锋相对一场后,他对她甚为冷淡。
夜里就寝也不让她服侍,沐过浴径首躺到床上去,一句话不跟她说,完全晾着她。
楚奕不发话,她也不敢在他卧房的榻上留宿,只能去耳房睡。
“以后住的多,就没什么稀奇了。”她捏了些核桃递给他,“你才该好好补补,看你瘦的。有好东西你自己吃,不用给我送,我还能亏着自己吗?”
那日她流过几次鼻血,张十月就时不时给她拿些红枣核桃,让她补身子。
张十月接过核桃,留在手掌里,腼腆笑道,“我没什么好报答您的,我也知道红枣核桃这些,于您而言没什么稀罕。可我能拿出手的就这些东西,您不要嫌弃。”
“说什么胡话!”沈幼晚拿信纸敲他的脑袋,“我出身贫寒,不比你尊贵,以后不准说这些话。再说,我当初帮你,也不是为了让你报恩。”
“如果真要报恩,你就把差当好,顿顿吃饱饭,日日穿暖衣。好好活着,就是最好的报恩,知道了吗?”
沈幼晚发自肺腑的几句话,说的张十月一时热泪盈眶,嘴唇颤颤。
“哎哎哎,不准哭啊!”沈幼晚瞧他眼中见泪,有些慌。
张十月抬袖抹了泪,哽咽道,“我娘送我进宫时,也是这么说的。她说让我顿顿吃饱饭,日日穿暖衣····呜呜呜!”
张十月进宫十余年,可至今也只有十七岁,思母之心切切。
宫里多的是苦命人,沈幼晚没劝,递过手帕给他擦泪。
见他情绪平复了不少,她才开口道,“好了,不哭了,再过半个时辰你当值,红着眼总归不好。”
张十月垂眸点头,待情绪彻底平静,道,“您若是惹了皇上生气,就去皇上跟前认错,多说些软话。皇上向来赏罚分明,不会多跟您计较的。”
沈幼晚笑,“好,我知道了。时间差不多了,吃点核桃当差吧。”
“您不要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。”张十月看她根本是在敷衍,认真道,“您是不知道,自打皇太后找过您,后宫有多少娘娘派人来打听您的消息。”
“我以前也在后宫里干过活。各位娘娘表面和气,私下互相使绊子的事,不在少数。但那些娘娘再怎么都斗,再怎么惹皇上心烦,到最后都安然无恙,还是贵人的命。您知道为什么吗?”
“为什么呀?”沈幼晚看他认真的样子,很是好玩。
“因为人家出身好,家里父兄皆为皇上的肱骨之臣。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,不喜欢她们也要忍着。可姑娘你····林公公你有什么呀?连姑娘的身份都不敢让人知道。”
沈幼晚第一天到勤政殿,穿着一身女装,殿里的太监都看的清清楚楚。后面她换了身太监的衣服,孙喜成立马给张十月他们训话,以后只让称呼她林公公。
如今皇上恩宠盛,勤政殿里的人,没谁敢往外漏风。
要是没了恩宠呢?
张十月想想就为沈幼晚担心。
张十月说完,沈幼晚抓住重点问,“谁派人来勤政殿打听过我?”
如果不是张十月说起,她都没意识到,皇太后把她找过去,还赏赐了那么些东西,无形中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。
“康妃、宁妃、永嫔、端嫔,还有顺妃,都派人来打听过。”
听张十月提及顺妃,沈幼晚双眸一亮,“这么多人对我感兴趣?”
“能得皇上垂青,就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,左右皇上的决断。”张十月对宫中权力的运行,也能看出点门道,“像您这般独一个跟在皇上身边的,有的是人巴结,也有的是人嫉妒构陷。”
说着说着,张十月眸色一深,捏着下巴,郑重其事的开口,“虽说您出身不好,可您能给自己选个出身好的依靠呀!”
“若论出身,皇上不就是最好的吗?”
“皇上哪靠得住呀!您看看后宫里多少女人,哪个能长久靠在皇上身上。”张十月抬手挡在嘴旁,怕自己的声音飘远,“您以后是要入后宫的,还是在后宫里选个靠山实在。”
张十月这一番话,倒是让沈幼晚对他刮目相看,“你说的还挺在理的。”
张十月脸上显出丝得意,“后宫最有权势的,肯定属皇太后和皇后,其次是邓贵妃和康妃。”
“若是她们托您在皇上身边办什么事,您就答应,慢慢攀附,最好是能讨她们西个的欢心。”
说皇太后、皇后,以及邓贵妃有权势,沈幼晚可以理解,但是康妃位列其中,让人费解。
“康妃的权势从何而来?”
“康妃娘家有钱!”
“有钱?”沈幼晚困惑道,“多有钱?有钱就能了不起到跟皇后、邓贵妃这两个,皇上钦点处理后宫之事的人相提并论?”
张十月十分自然的点头,“能啊!旁的不说,皇太后前段日子过寿,寿宴的开销,一大半是康妃娘娘拿出来的。”
看沈幼晚面上疑惑更深,张十月解释的更详细了些,“这些年南北方旱涝、冻灾接连不断,民间豪绅兼并土地严重,收不上税赋,国库空虚,宫里开销也被皇上减下来许多。”
“康妃出身江南豪绅,家里兄弟多经商,最不缺的就是钱······”
张十月正同沈幼晚讲着,忽闻勤政殿那边传来唤他的声音。
“其他不说了,反正康妃在宫里的话语权不低,皇后、太后办事时也要考量她的面子。”张十月拿起幞头戴上,慌张道,“最近,康妃遇见个事,到处找人到皇上跟前说情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康妃娘娘膝下的玉仪公主,到了成婚的年纪,凑巧前段日子,湘南高家上折子想求娶一位公主。康妃娘娘就这一个女儿,哪里舍得远嫁?”
“她一会儿找皇后,一会儿求太后的,想让她们给皇上求求情,给玉仪公主在梁京找个驸马。”
“您能跟皇上说上话,说不定她找您就是为这事儿。”张十月说着,朝勤政殿方向跑去,“到我当值的时辰了,您多吃些红枣啊,我先走了。”
沈幼晚还有话想问,可也不能耽误他的差事,只能看他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