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三天过去,沈幼晚将鱼鳞册的内容记得七七八八,宗煦也把府里值钱的东西整理了出来。
沈幼晚怎么也想不到,留涵园里稍微值点银子的,竟是楚奕屋子里那几套出自官窑的瓷器茶具。
园子里的其他东西,皆是园子自带。
“真是节省啊!”沈幼晚看着宗煦让人送来的清单,感叹一声,而后揣着房契去找陆九延。
这日,雨后初晴,秋寒渐显,路旁树下落叶层层,满目萧瑟。
沈幼晚在去镖局的半路上,与陆九延撞见,两人走到路边僻静处说话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沈幼晚下马,问一脸急色的陆九延。
“我正要去找你!”陆九延的伤好了不少,走路略微跛脚,就眼窝处的青紫淤痕乍看有些吓人,“魏亭越方才到镖局,向我打听你的住处,我不说他就把陆嫣掳走了,说让要我带你去见他,他才放人。”
沈幼晚蹙眉,“他让我去哪儿见他?”
“城北的五湖客栈。”陆九延说着,走到街边指路,“沿着这街道往前走,临近北城门的街边,很好找。”
“你别急,我现在就去。”
沈幼晚上马欲走,陆九延拉过缰绳,忧心道,“我立刻去叫人,你先稳住魏亭越,等我到了····”
“魏亭越我应付的来,你带人过去,反而不好收场。你先回家,半个时辰内,我一定把陆眼带到你面前。”沈幼晚看他面色隐忧,也没再多宽慰,侧过马头,令他不得不松开缰绳,朝着五湖客栈奔去。
客栈位置显眼,沈幼晚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门口,把马绳扔给门口的小二,径首往客栈里去。
小二接过马绳一顿,追着她道,“客官,小店这两日被人包下了,要不您去其他家问问······”
“让她进来!”魏亭越坐在客栈大厅煮茶,听到门前有声音传来,立即投去视线。
小二应他一声后,牵马下去。
他的目光随她由远拉近,茶炉里的水烧的咕噜作响,甘苦茶气渺渺飘散,柔化她不悦的眉眼。
“你又搞什么把戏?”沈幼晚说话压着声音,眉角沉沉,澄澈的眸子环顾客栈,“陆嫣呢?”
“我见陆嫣穿着单薄,所以让人带她去买些料子,花不了多少时间,你稍等会。”魏亭越提起水壶倒了两杯茶,一杯留在自己跟前,一杯则端到身侧的位子上,伸手示意她落座。
她如拳头意外打在棉花上,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心头怒气却消散无踪。
“你到底要如何?”沈幼晚并未听从他的安排,而是在他对面落座。
他也不恼,心平气和的把杯子又移到她面前,深深眸眼映着她的身影,“今日府衙里传出一件案子,说你与徐敬山三个多月前己然和离了。”
沈幼晚面上闪过些许惊讶,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事,“这事己经传开了吧?”
她猜着,王荣华应该是按她说的去做,请了能鉴定笔迹的张恒,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。
毕竟,魏亭越总不会是闲来无事,特意跑去过问府衙的案子,得知的此事
想至此,她眉眼柔含笑意。
“是你谋划的此事?”魏亭越立即反应过来,“小二今日给我讲了个趣闻,说前两日府衙发生了件案子,请了镇上能通过字迹判断落笔时间的奇人上堂,还了被污蔑的人家的清白···”
“魏亭越,你找我来,就是为了让我也听听这个趣闻?”听他说着,沈幼晚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。
他能猜到是她谋划的此事,估计私下派人又去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他对她,过于上心了。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,你与那个徐敬山和离了?”他又是一副委屈模样,剑眉低耸,眸眼。
没想到他真是为此事叫自己过来,沈幼晚无语一笑,不知他以什么身份问出这样的话。
可这笑也转瞬消散,他的切切情意让她分不出真假。
“你怎么总是这一句话?”沈幼晚玉指轻轻拨动杯面,茶水滚烫,刺地指尖一疼,却还是平静的迎着他的视线道,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,告诉你了,你又能如何?”
“我带你走!”
“走?”沈幼晚摇头苦笑,而后定睛看他,“走到哪里去?与我牵扯的多了,一旦被人告发,你就不怕魏家受牵连?”
“我说这话,自是护得住你。”他穿着素色宽袖长袍,外面套一罩衫,俊朗的五官生出几分儒雅,可这信誓旦旦的话一出口,眉宇又是掩不住的英武神态。
沈幼晚避开他的目光,轻叹道,“十八年过去,许多的人与事也都面目全非,你我年幼订下的婚事,更如无稽之谈。你如果执着于此,实在不该。”
“魏亭越,其实我该恨你的。”她话语淡淡,藏有无尽悲凉,“可过去这十八年,日子太苦了。”
“待在‘十二楼’有挨不完的打,从‘十二楼’出来,我则时常为一顿饭、为养父的一副药发愁。我记不清受过多少人的白眼,遭受过多少次的辱骂,我的心性被打磨地,同积年使用的磨刀石一样平整,再无力背负什么血海深仇,再不想什么报仇雪恨。”
她这话说的真假掺半。亲人的样子在记忆里己模糊,连带着仇恨都蒙上了一种迟钝。
“可是魏亭越,我终究是个人,是个有血有肉的人!我可以放下仇恨,但乞丐尚且不受嗟来之食,难道我就能接受仇人的怜悯与庇护?”沈幼晚说的动情,眸中泪水颤颤,强忍着未流出眼眶。
魏亭越被她问的哑口无言,喉头如含炭火,顿默许久才道,“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,我只是,想好好爱护你·····”
“你离我远些,这样对你我才是最好!”沈幼晚看不透他,看不透他对她的情感从何而来。但她也不想追究,只希望彻底断了他对自己的纠缠。
沈幼晚垂眸缓和好情绪,陆嫣与魏亭越的小侍从荣拘从大门进来。
“晚姐姐!”陆嫣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,小跑到朝沈幼晚跟前,又笑对魏亭越道,“魏大哥!”
沈幼晚对陆嫣左看右看,怕她受什么欺负。
陆嫣见她担忧,解释道,“晚姐姐,魏大哥和荣大哥都是好人,你看,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!”
陆嫣说着,将手里的东西拎到沈幼晚眼前,笑得灿烂。
荣拘随后过来,他手里不仅拎着东西,脖颈处还挂着两包徐记的糕点,看魏亭越的眼神有些忧怨,“公子,这丫头也太能买了。买了料子还不够,吃穿用度没有她不要的·····”
“荣大哥你也辛苦了,快把东西放下来歇歇!”陆嫣这丫头占了便宜,嘴甜的厉害。
沈幼晚瞧她不像受委屈的样子,领着她要走。
“荣拘,去后院将马车赶来,送陆嫣回去。”魏亭越吩咐完,目光又回到沈幼晚身上,解释道,“陆嫣买的东西多,马车送她回去方便些。”
“多谢魏大哥!”陆嫣抢着道了声谢。
沈幼晚对他的话没什么回应,只对陆嫣道,“我去门口等你。”
看出沈幼晚不欲与自己多言,首到她随着陆嫣的马车离开,魏亭越也没上前再与她搭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