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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你可恨朕?

连接房间与浴房的昏暗走廊,传来闷沉的脚步声。

沈幼晚盯着出口,等来人自昏暗中现身。

楚奕走的很慢,双眼在暗处同样紧盯沈幼晚,似猛兽捕食,悄然酝酿致命一击。

最终,他在池边站定,与沈幼晚隔池相对。

浴房内的水池,形状并不规则,最宽处有七八米。池内注的,是从城外山间引来的温泉水。

泉水裹着的山林草石的气味,随着蒸腾的水汽弥漫室内。

沈幼晚穿着贴身衣物入水,乌发覆肩,双目盈盈与他相望。

她与楚奕会相处短短数日,深的了解谈不上,可他抿唇默然,眼眸沉沉时,心情必然不悦。

沈幼晚从水中起身,漾起层层褶皱。

池水不深,淹及她腰,挂水的衣裳因她身姿显出曼妙,背上妖娆的繁花刺青隐隐透出。

她莲步轻移靠向楚奕,仿佛玉体迎风,袅袅而动。

“你又利用我。”楚奕语声不轻不重,却字字敲在她的心头。

他单手背后,居高瞧她,双眸往下敛,其中藏着如鹰锐力,又藏着晦暗深邃。

“先生既然喜欢我,怎能忍见我受赵立欺辱?”沈幼晚仰起小脸,平静承着他的目光。

她先前同他提过,赵立逼她卖身。

如今她这一问,倒让楚奕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
楚奕默然间,又听她道,“赵立的生意以放贷为主,利息奇高,且时常找由头提前催债,逼迫借债人卖女卖妻还债。”

“不知多少良家女子,被他卖进妓院,生不如死。卖人为奴为妓乃是大罪,还望先生您对赵立的产业彻查,救被他祸害的女子于水火!”

她话里露了马脚,楚奕不动声色的反问道,“你如何知道,我能为她们做主?”

“您是皇上,您的话发落下去,没人敢不从。”

“不装了?”她的坦然出乎楚奕的意料。

他说着俯下身,身影如巨石压至她双肩,令她不得动弹。

若非清楚他的身份,她怎敢冒然下注于一个商人,为她担下两个人命案子?

“我也不想装傻充愣,可我害怕·····”

“怕什么?”

“怕您要我的命。”

楚奕闻言,一抹冷笑不禁浮于凌厉的面容,“那怎么突然就又不怕了?”

“现在也怕。”泪珠顺着她的眼角微微往后滑,沿着耳侧的轮廓坠于温热泉水,“可我这点算计,在您眼里只怕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,您如何看不透?”

“与其由您来拆穿,不如我自行坦白,多少能留些体面。”

短短几句,她说的停停顿顿,需不时压下喉间哽咽。

尽管如此,不少字音还是带着轻颤。

楚奕如何听不出她的奉承,可看她梨花带雨模样,他竟自觉气短,紧绷的眼角不声不响柔化在她言语里。

“怎么认出我的?”他由俯身变为半蹲,指腹轻描她脸上伤痕。

“我一首记得您。”她眸中泪光渐渐黯淡,思绪恍然,“在徐家第一次见您,我就认出来了。”

“十八年过去,难为你一首记得我。”他目光在她面上逡巡,夸赞之语却听不出有夸赞之意。

算起来,楚奕带兵闯入沈家府邸那年,她还不到六岁。

“既认出了我,又怕我杀你,你怎么还敢这般引诱我?”他问着,温热的指腹顺着她的玉面往下,覆上她的细颈,在伤的最重的红紫处用力,疼的她闷哼后退。

沈幼晚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,双手握住他作恶的手指,使他用不上力。

“我过够了寄人篱下、为钱财挣扎的小民日子,一点小的变故就能将我推进无底深渊。”她眼泪簌簌而落,言语却柔软而坚定,“如今我身陷囹圄,这世间能不顾我身份,而将我从深渊拉出来的,只有您。”

楚奕凝凝看了她一会儿,眉间折起的细纹始终未曾舒展,只沉声问道,“不恨我?”

沈家全族两百余口,皆丧命于他的屠刀之下。

这样的蚀骨仇恨,怎能不恨?

她未回话,双手猝不及防地发力,扯他下水。

水花西溅,薄雾迷眼。

他还有些未站稳,她一只手就环上了他的腰身,另只手则压着他的脖颈垂头。

楚奕不愿受她摆布,头虽低下,又故意避开她娇红的唇瓣,让她两三次踮脚都落了空,可两人的呼吸却愈缠愈紧,尤其是他。

她羞恼的抬手捶他坚实的胸膛,转身要走,他这才揽过她的细腰,断去她的退路,“回答朕!你可恨朕?”

君王不怒自威,开口便是雷霆万钧。

“怎能不恨?可我更恨自己是个女儿身,担不起全族的仇恨···”沈幼晚渐渐垂眸低泣,“我甚至··甚至担不起一家之责,要以色侍人!”

她此刻的自揭难堪,反倒让楚奕心头一松。

败在他手上的敌人,不知几何。

他深知,跪地求饶大多只是缓兵之计,亮出利刃却发觉无计可施之人,才有可能投诚认输。

楚奕眼中冷鸷一扫而空,抓住她脑后柔顺的发丝,轻轻一扯,迫她抬头,“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好!这段时日发生的事,朕不与你计较。日后随朕进了宫,只当安分守己,做个贴身侍候的宫婢。”

他俯身至她耳畔,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,“明白了吗?”

不等沈幼晚答话,他微凉的薄唇己从她耳畔覆上她的娇唇,将她的声音吞入腹中。

池水随着他的动作,化成起起伏伏的波浪,拍向池壁发出的哗哗碎声,混着她的,落在他的耳中,更难自持。

沈幼晚则如海中一叶孤舟,飘零无依,伸出的双手能抓住的,只有眼前这个握住她的纤腰,似要置她于死地的仇敌。

痛苦与欢愉在她的泪水中纠缠不清,几乎要将她撕裂。

昏昏沉沉之间,她仿佛又回到了姑苏城破,满门被屠的那日。

那日,太阳炽烈地炙烤着沈府的满地鲜血。

长姐拉着她与沈询跪在血河里,等候骑在骏马上的楚奕降罪。

那场景里的许多话、许多人,她己记不清,连长姐的面庞也变得模糊难辨,可她很清楚的记得楚奕。

那日,他一身玄色铠甲,手中利剑上挂着沈家人未干涸的血,一滴一滴往下坠···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