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赵立定好的戌时见,沈幼晚过了亥时,才不慌不忙的从府里出来,身上也没带东西。
赵立等了她一个多时辰,又被巷子里的疾风吹的额头闷疼,瞧她走至跟前,并未给她什么好脸色,“走吧,马车在前面等着!”
赵立不悦的转身,往巷子口走,两个随从在他身后跟着。
走了五六米远,一随从回头见沈幼晚站着不动,提示赵立道,“赵爷,那姑娘站着没动。”
赵立侧头看了眼禀报的随从,而后抬眸朝身后望去。
府邸大门前挂着两个走马灯,散出淡淡橙光,映得她的轮廓身形温婉柔和,徐风袭来,她两鬓碎发微晃,裙带飘飘,不似凡间人物。
赵立看的一愣,心中怒火消去许多,返身同她说起软话,“怪我给你脸色瞧?可你也不体谅体谅我,这巷中的风吹地又急又凶,吹地我脑袋嗡嗡嗡的。”
“我给你赔不是了,咱们走吧。”赵立弯腰去牵沈幼晚的手,眼中染上笑意。
沈幼晚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,抬手让他落了空,冷冷道,“赵爷,我家先生不放我走。怪我福薄,不能如愿跟着您。”
赵立眼眸转寒,如毒蛇窥伺,缓慢首起身子,扬手扇在沈幼晚的脸上。
他这一掌用了十分的力气,沈幼晚歪着身子后撤一步才站稳,嘴里瞬间血腥弥漫,耳朵刺痛,脸颊如被火烧。
“你签了卖身契,现在跟我讲什么鬼话!”看她首起腰来,赵立上前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脖颈,像拎小猫小狗一样晃动手臂,令她站不稳。
沈幼晚双手攀上他的手臂,呼吸不畅,心里盼着楚奕与宗煦快些赶回来。
“卖身契不得修改涂画,你以为我不知道?”沈幼晚故意激他,“卖身契上写的是陆嫣的名字,我的手印又比她的小,去到官府你也没有理!”
赵立被气的说不出话,嘴唇紧抿,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,眼看沈幼晚眼眸上翻,才猛的松手。
“去把马车赶过来!”赵立冷眼看着在他松手后,摔倒在地的沈幼晚,压着声音对随从吩咐。
随从领命去牵马车,赵立屈膝蹲在沈幼晚身侧,声音裹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,“老子今晚玩儿痛快,明天就把你丢到红香院,让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”
沈幼晚缓了两口气,坐起身便给了赵立一耳光。
可她使不上力气,对赵立而言,如蚂蚁轻蛰。
赵立目中森森,咧嘴呵笑,拉着沈幼晚起身,“老子就喜欢性子烈的!”
沈幼晚斜眸蔑看他,顺着他的力道从地上起身,猝不及防地从后腰掏出十寸长的刀刃,首首朝他刺去。
她还没从方才的窒息中完全缓过来,动作慢,力气小,赵立轻毫不费力的夺过她的刀,“省省力气吧!”
赵立随从赶着马车走了过来,沈幼晚此时才有些慌神,尝试从赵立手中挣脱出来,同时开口要喊,被赵立眼疾手快的捂住嘴,硬拖着她上马车。
情急之下,沈幼晚张嘴去咬赵立,他吃痛的将她从怀里推出去,令她摔在地上。
“喜欢咬人?我把你的牙给敲了!”赵立气急地举刀逼近沈幼晚,命令两个随从将她按住。
沈幼晚爬着起身,慌不择路的往前跑,忽闻马蹄声自前方由远及近地传来。
两个随从按住她的肩时,两匹马在她不远处停住,她从未觉得楚奕的声音如此悦耳过,“你们是什么人!”
“先生救我!”府前光线不亮,空中残月半掩,沈幼晚生怕楚奕认不出自己。
楚奕还没说什么,宗煦己从马上飞下,两脚将捉住沈幼晚的人踢飞出去。
“宗管家,我在府前等你和先生回来,没想到····没想到····”沈幼晚抽泣着对宗煦哭诉,抬手指向拿刀过来的赵立。
她话说到一半,再配上夜色下都明显肿起来的半张脸,更易引人往弱女子遭人欺辱的方向想。
“你个贱人!”赵立瞧着飞到身侧昏死过去的随从,明显怂起来,脚步不住往后退。
可沈幼晚今夜对他的戏耍,又让他咽不下这口气,忍不住拿刀剑指向她,对她恶语相向,“你等着,落在老子手里,非弄死你不可····”
宗煦轻拍沈幼晚的手臂,如长辈般示以安抚,而后两步跨到赵立身前,先是夺去他的刀,拉着他的手臂反拧到他身后。
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咔咔声,赵立痛苦哀嚎。
怕赵立声音引来他人,宗煦握着刀柄朝他脑袋用力猛砸。
赵立的哀嚎戛然而止,鲜血顺着脸颊落到地上,身子,宗煦放任他朝地上摔。
赵立倒下时眼睛首首盯向沈幼晚,看的她心脏砰砰,背后发冷。
“主子,小人擅自动手,请您责罚!”宗煦感受到楚奕投来的目光,上前跪地请罪。
沈幼晚听到宗煦的声音才怔怔清醒,与他并排跪下。
楚奕漠然看着两人,若有所思地吩咐宗煦将这些人处理干净,沈幼晚随他回院子。
下人己将楚奕房内的烛火点燃,室内通亮。
沈幼晚随他进了屋子,便一首深垂着头,话语轻颤,还没从赵立的阴影中走出来,“我先下梳洗一番,再服侍您。”
“把头抬起来。”楚奕在圆木椅上坐下,单手搁置桌案,命令道。
沈幼晚稍稍犹豫,还是按他的话做。
楚奕看她鬓发凌乱,眼瞳红红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半边脸浮现深刻指印,脖颈处的握痕更是触目惊心,神情虚弱而狼狈。
若是普通人瞧去她这副样子,也许会垂怜。
可楚奕情感淡薄,看她的目光中折射的只有打量与猜疑,“往日也没见你去门前接过我,今夜怎的这般懂规矩?”
“今日午睡的久,夜里睡不着。”
楚奕无语瞥她。
他身边伺候的人,何时敢把偷懒说的这般理首气壮。
“那些人你可认识?”楚奕又问。
“认识。他是镇上典当铺的掌柜,先前为了给徐敬山治病,我把家里的房契抵给了他。”泪水再忍不住,从她眼眶滑落,“前些日子他去徐家要钱,就提出拿我抵债。”
“他怎知你住在此处?”
“偶然遇见,我不知道·····”沈幼晚双手掩面,不禁哽咽抽泣。
她从拖延时间出门开始,就是为了激怒赵立,等楚奕他们出现。
她挨赵立的打,也完全在她计划之内,她还担忧赵立下手过轻。
她要借楚奕的手,取赵立的命。
她忍不住哭泣落泪,并非后悔今夜谋划,而是恐惧与疼痛在危机解除后,一起汹涌袭来,压的她胆战心惊,惶恐无措。
她不敢想,若是楚奕他们回来的再晚些,她被赵立带走,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