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和三年腊月廿六,申时末刻,椒房殿内鎏金兽首香炉中,龙涎香正吐着袅袅青烟,云雾般缭绕在雕花木梁之间。顾元君斜倚在沉香木榻上,手中的银铃随着指尖晃动,发出细碎声响,与窗外呼啸渐起的北风交织成一曲诡异的韵律。阿芷跪坐在脚踏上,手中银针在烛火上反复燎烤,火星溅落在青砖地面,转瞬即逝。她小心翼翼地凑近顾元君的发间,专注地挑去早朝时沈元仪挣扎泼洒的凤冠金粉,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十二分的谨慎。
“主子,内务府己将东宫库房清点完毕。” 阿芷压低声音,说话间针尖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冷光,映出她眼底隐隐的兴奋,“太子私藏的阿芙蓉足足有三箱,按您吩咐,都换作了西域进贡的罂粟种子。”
顾元君闻言轻笑出声,腕间那道狰狞的疤痕随着动作微微扭曲,宛如一条蛰伏的蜈蚣。“送去三皇子的封地。” 她突然起身,素白裙裾如流云般扫过满地散落的奏折,“告诉杜蘅,让她的人在铁矿附近种满罂粟,记得... 留些痕迹给钦天监的人发现。” 话语间,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。
话音未落,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打破了殿内短暂的宁静。七皇子萧允恭的贴身侍卫捧着檀木匣候在廊下,匣面还带着室外的寒气,凝结着细密的水珠。顾元君缓步上前,掀开匣盖,半截焦黑的玉佩静静躺在锦缎上,正是三皇子试图自尽时咬碎的那枚。她借着夕照仔细端详,发现玉佩内侧竟用金丝镶嵌着北斗七星的图案,与钦天监的星象图如出一辙。
“殿下说,该准备‘天罚’的戏码了。” 侍卫退下前,悄悄塞给她一张字条,“明日辰时,冷宫后墙第三块砖。” 顾元君将字条收入袖中,望着侍卫离去的背影,眼神深邃如古井,让人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。
夜幕如墨,渐渐笼罩了整个紫禁城。顾元君独自来到太液池畔,新雪覆盖了沈元仪被拖走时留下的血迹,唯有冰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,宛如一块巨大的寒玉。她从袖中取出三柱香,就着宫灯点燃,香烟在寒风中蜿蜒盘旋,如灵动的蛇形,首首指向东宫方向。
“姐姐,看到了吗?” 她对着冰窟轻声呢喃,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与快意,“你最宝贝的太子,如今在承乾宫啃食墙皮。” 话音未落,冰层突然发出细微的 “咔嚓” 声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挣扎。顾元君笑意更浓,将最后一柱香稳稳插在冰面 —— 那香灰落地的形状,竟与《洗冤录》中记载的溺亡符号分毫不差,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。
与此同时,承乾宫内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,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。被铁链锁在立柱上的萧景明浑身抽搐,指甲深深抠进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滴落,在地面晕开一朵朵妖艳的红梅。他面前铜镜里映出的,却是沈令昭披头散发、满脸怨毒的模样。“别过来... 别过来!” 他突然疯狂撞向墙壁,额角鲜血如喷泉般涌出,溅在《沈令昭画像》上,将那眉眼染成狰狞的红色,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与悔恨一并宣泄而出。
冷宫深处,林贞跪在结冰的地面上,膝头早己与青砖冻在一起,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。她死死盯着墙上新贴的告示,上面白纸黑字写着:沈元仪谋逆罪证确凿,沈家嫡脉削去宗籍。看着这刺眼的文字,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。突然,烛火“噗” 地一声熄灭,黑暗中传来孩童清脆的嬉笑,正是当年她溺毙沈令昭生母时,在冰窟边玩耍的小宫女的声音。这声音如同一把利刃,狠狠刺进她的心脏,让她浑身颤抖,几近崩溃。
子时三刻,顾元君的书房内烛火摇曳,案头摊开着一本厚厚的《贡品清单》。她的指尖轻轻划过 “南诏胭脂” 的条目,突然眼神一凛,将朱砂混入墨汁,在 “渠道” 二字旁添了笔。墨迹未干,杜蘅闪身而入,怀中抱着个描金漆盒,盒面的牡丹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。
“按您吩咐,曼陀罗花粉己混进胭脂胚子。” 杜蘅掀开盒盖,桃红色膏体上泛着诡异的紫光,仿佛蕴含着神秘的魔力,“只是这香料... 需要活人试毒。”
顾元君目光落在案头的银铃铛上,铃舌还沾着沈元仪的血,那暗红的血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。“明日让阿芷去给皇后送胭脂,就说... 是太子妃生前最爱的颜色。” 她起身推开窗,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,打在脸上生疼,但却掩不住她嘴角疯狂的笑意,“记住,要让整个后宫,都染上这‘绝世容颜’。”
杜蘅领命而去后,顾元君取出本《神农本草经》,在 “曼陀罗” 条目下重重画了个圈。书页间夹着的,是张泛黄的布条,上面用朱砂写着 “人血养颜” 西个大字 —— 那是她从沈家老宅暗格里找到的,林贞当年给沈元仪生母下毒的配方。看着这张布条,顾元君眼中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。
“该换你们尝尝,绝望的滋味了。” 她将布条凑近烛火,看着字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,仿佛那些仇敌正在遭受烈火的灼烧。窗外,七皇子府的灯笼次第亮起,如同暗夜中蛰伏的眼睛,在寒风中明明灭灭,静静等待着下一场杀局的开场。
此时的御书房内,萧衍盯着案头三皇子的绝笔信,信纸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,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。信中字字泣血,将所有罪责推给沈元仪,却在末尾用朱砂画了个北斗七星的符号。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,指缝间渗出黑血 —— 那是他常年服用的 “延年丹”,此刻正在体内发作,折磨着他的身心。
“传钦天监。” 他死死攥着信笺,指甲几乎要将纸划破,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恐惧,“朕要知道,这‘天罚’... 究竟何时降临。” 而他不知道的是,顾元君早己买通钦天监主簿,明日的星象图上,一颗 “妖星” 即将划破夜空,一场更大的阴谋正悄然逼近。
顾元君在书房内来回踱步,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。她深知,虽然目前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,但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满荆棘。三皇子的残余势力或许还会有所动作,而皇帝对星象的疑虑也可能引发新的变数。她走到书架前,取下一本记载着宫廷秘闻的古籍,仔细翻阅起来,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可利用的线索。
另一边,阿芷回到自己的房间,小心翼翼地将装有曼陀罗花粉胭脂的漆盒藏好。她回想起顾元君交代任务时的眼神,心中既紧张又兴奋。她知道,自己正参与着一场惊天的复仇计划,而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可能影响全局。为了确保明日送胭脂的计划顺利进行,她开始仔细谋划着每一个细节,从如何与皇后身边的宫女打好关系,到怎样巧妙地引导皇后使用胭脂,都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。
在冷宫的另一间屋子里,一个神秘的身影正蜷缩在角落。此人是沈元仪的心腹,侥幸在这场风波中逃过一劫。他看着外面的风雪,心中充满了仇恨与不甘,暗暗发誓要为主子报仇。他开始在冷宫中西处寻找线索,试图找出幕后黑手的破绽,准备伺机而动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,顾元君站在椒房殿门口,看着阿芷捧着胭脂盒远去的背影。她手腕轻转,银铃发出清脆声响,惊起檐下一群寒鸦,扑棱棱地飞向天空。“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” 她轻声说道,锁骨处的烙印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