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廿五的天坛笼罩在青雾中,三层汉白玉圜丘坛上,萧衍身着十二章纹衮服,正在执事官的引导下净手焚香。顾元君立于嫔妃队列前端,新赐的正二品充容朝服重若千钧,袖中先帝令牌与玄铁剑相互轻触,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清响 —— 那是沈家机关术特有的预警。
“充容娘娘,祭天玉碟该您捧了。” 司仪官的提醒打断了她的沉思。顾元君接过玉碟,指尖触到碟底阴刻的云雷纹,与齐王暗卫的标记一模一样。她抬头,看见太子正与钦天监监正低语,后者袖中露出半幅星图,边缘画着与聚贤商社相同的朱雀纹。
祭天礼进行到 “燔柴祭天” 时,天坛东侧突然传来骚动。一名秀女踉跄着闯入祭坛,鬓间东珠步摇摇摇欲坠:“陛下!顾充容在后宫行巫蛊之术,诅咒皇室!” 她扯开衣襟,胸口刺着朱砂绘的萧衍生辰八字,周围环绕着十二道血痕。
殿内嫔妃哗然。淑妃趁机跪下,眼中闪过得逞的光芒:“陛下,祭天之际出现此等妖邪之事,定是上天示警!” 她转头望向顾元君,“听说充容娘娘近日新得‘明镜’金匾,却不想背地里行此污秽之事!”
顾元君握紧玉碟,目光扫过秀女颤抖的指尖 —— 那是常年握算珠的痕迹,分明是聚贤商社的账房先生改扮。她突然笑了:“淑妃娘娘对巫蛊之术如此精通,莫不是当年沈家‘天罚’案,娘娘也参与其中?”
此话如惊雷般炸响。萧衍手中的玉圭 “当啷” 落地,他猛然想起,三年前沈家被诬诅咒时,正是淑妃的父族牵头弹劾。顾元君趁势呈上从秀女身上搜出的密信,信末 “周太师旧部” 的火漆印清晰可见。
“祭天重地,岂容尔等胡来!” 萧衍怒喝,“将这秀女拖下去候审,钦天监即刻重测星象!” 他转身时,顾元君注意到他向太子使了个眼色 —— 这对父子,分明在演双簧。
暮色降临,圜丘坛上的篝火映红天际。顾元君借整理祭器之名,潜入钦天监值房,看见监正正在篡改《天象录》,将 “紫微正位” 改为 “荧惑守心”。“监正大人这是要重演三年前的戏码?” 她抽出玄铁剑,剑鞘上的云纹与值房暗格严丝合缝,“当年你收了齐王多少好处,才敢伪造天象?”
监正扑通跪地,冷汗浸透官服:“充容娘娘饶命!是太子殿下逼臣这么做的,他说祭天礼上若出现‘荧惑守心’,陛下就该禅位……” 话未说完,窗外飞来一支弩箭,正中他咽喉。顾元君迅速吹灭烛火,在黑暗中摸到监正紧攥的半张纸条,上面画着太子府到天坛的密道图。
祭天礼最庄严的 “饮福受胙” 环节,太子捧着酒爵走向萧衍,袖口暗纹在火光下格外刺眼。顾元君突然想起父亲手札中记载的 “辨毒七法”,她假装失手碰倒酒案,银盏落地的瞬间,酒液在汉白玉上腐蚀出青烟。
“酒中有毒!” 她拔剑指向太子,“三年前沈家被灭门,就是你将伪造的机关图献给齐王,又在祭天礼上假传天罚!如今你故技重施,妄图弑父篡位!”
太子的脸色瞬间惨白,他后退半步,忽然看见坛下涌出数百名黑衣人,正是齐王旧部的服饰。顾元君冷笑一声,拍手示意,赵肃率领沈家军从密道杀出,盾牌上 “沉冤得雪” 的字样在火光中格外醒目。
“萧承煜,你勾结外敌、私铸虎符、谋害忠臣,” 顾元君展开从太子府搜出的账册,“这上面每一笔,都是你通敌卖国的证据!” 她转头望向萧衍,“陛下,当年沈家之所以被灭门,正是因为先皇发现了太子与齐王的勾结,他们便伪造天罚,借先皇之手除去沈家!”
萧衍接过账册的手微微发颤,他盯着太子惊恐的双眼,仿佛看见三年前父亲临终前的场景。“朕待你如亲子,你却……” 他突然剧烈咳嗽,嘴角溢出鲜血 —— 方才那杯毒酒,他虽未饮下,却在推盏时被指甲划破指尖,毒己渗入。
顾元君心中一惊,立刻掏出父亲留下的解毒药丸,却听见淑妃在嫔妃中尖声叫嚷:“顾充容竟敢弑君!快来人啊 ——” 她话音未落,自己却突然倒地,七窍流血,显然中了更烈的毒药。
“娘娘!” 顾元君扶住淑妃,却见她眼中满是不甘:“你以为…… 除去太子…… 就能安稳?周太师的门生…… 遍布天下……”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顾元君手腕,塞给她一枚刻着 “周” 字的玉扣,便没了气息。
祭天坛上乱作一团。顾元君看着赵肃将太子押下,忽然想起监正临死前的密道图。她带着阿芷闯入天坛地宫,发现墙壁上刻着与沈家机关图相同的星象阵,中央石台上摆放着当年齐王私铸的虎符模具,以及一卷《承元十五年祭天伪诏》。
“原来他们的目标,是在祭天礼上公布伪诏,逼陛下退位。” 阿芷看着模具上的云雷纹,突然指着石台下的暗格,“娘娘,这里有密信!”
顾元君展开密信,上面是周太师的亲笔:“待祭天礼成,便以‘荧惑守心’为由,拥立萧承煜为帝,顾氏女必杀之。” 她的指尖在 “必杀之” 三字上停顿,终于明白为何淑妃会突然中毒 —— 周太师的余党,从来不会留下活口。
返回祭坛时,萧衍己在沈家军的护卫下恢复镇定。他看着顾元君手中的伪诏,突然解下自己的玉佩,系在她腰间:“朕曾以为,沈家冤案只是权力之争,却不想是朕的儿子亲手策划。” 他的声音低沉,“从今日起,你便是朕的耳目,替朕查清所有与周太师、齐王相关的余党,无论涉及何人,皆可先斩后奏。”
顾元君跪地谢恩,新赐的玉佩与先帝令牌相互辉映。她知道,这场祭天礼上的变乱,不过是掀开了冰山一角。周太师的门生、太子的余党、齐王的旧部,如同蛛网般笼罩着朝堂,而她手中的玄铁剑,必须斩破这张巨网。
是夜,顾元君站在昭阳殿的露台上,望着天坛方向未熄的篝火。阿芷捧着新送来的宫牒,声音带着喜色:“娘娘,陛下晋封您为正一品贵嫔,赐‘昭明’封号,明日便会昭告天下!”
她轻抚着 “昭明贵嫔” 的金册,忽然想起父亲在《器械造办录》中写的:“最锋利的机关,不是刀剑,而是人心。” 如今她终于明白,这一路从才人到贵嫔,不是帝王的恩赐,而是无数阴谋堆砌的阶梯。
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惊起栖鸟无数。顾元君望着漫天星斗,紫微垣明亮如初,正如她心中的公道,从未被乌云遮蔽。而在天坛地宫深处,那卷《承元十五年祭天伪诏》的末尾,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:“顾氏女若存,沈家冤难平”—— 那是周太师的字迹,却也是她前行的动力。
祭天礼后的朝堂,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清洗。顾元君手持玄铁剑,带着沈家军踏入周太师的府邸时,发现密室中藏着的,不仅是堆积如山的金银,还有十二道暗格,每格都标着不同官员的名字,以及他们与齐王勾结的证据。
“娘娘,您看这是什么?” 阿芷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檀木盒,里面整齐码放着当年沈家被抄的文书,每份文书上,都有太子与周太师的联名印章。顾元君的视线停留在父亲的绝笔信上,信末 “吾女令昭,定能查明真相” 的字迹,让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。
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信件,目光扫过密室墙上的 “杀” 字涂鸦,忽然明白,这场持续三年的冤案,从来不是偶然。齐王、太子、周太师,这些她以为的敌人,不过是更大阴谋中的棋子,而真正的幕后黑手,或许还藏在更深的黑暗里。
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昭阳殿的飞檐时,顾元君换上新赐的正一品朝服,先帝令牌与 “昭明贵嫔” 的金印在胸前交相辉映。她知道,自己的位分越高,肩上的担子便越重。但无论前路如何艰险,她都会带着沈家的冤屈、天下的公道,以及父亲的期望,在这吃人的后宫与朝堂中,走出一条属于沈家、属于天下百姓的路。
祭天迷局虽破,新的迷局却己展开。在周太师府邸的密室里,顾元君发现了一张泛黄的舆图,上面用朱砂圈着边疆重镇,以及一行小字:“匈奴单于帐下,有故人相候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