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十九的沈府沉浸在蒙蒙细雨中,顾元君刚在鸣冤鼓前审结一桩田产纠纷案,便见宫门前的仪仗队抬着明黄伞盖而来。“顾才人接旨 ——” 首席太监展开圣旨的刹那,檐角铜铃与雨水相击,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水花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顾氏元君,蕙质兰心,忠勇可嘉,于国有功。着晋封正三品婕妤,赐居昭阳殿,钦此。”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沈府门前回荡,围观百姓纷纷下跪,却见顾元君盯着圣旨上 “忠勇可嘉” 西字,想起昨夜在城隍庙火场被浓烟呛出的泪水。
阿芷捧着赤金册宝的手微微发颤:“娘娘,这是沈家蒙冤后,您第一次获封品阶……” 话未说完,街角突然冲出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,死死攥住顾元君的裙摆:“青天大老爷!我儿子被诬陷通敌,关在天牢三年了……”
顾元君蹲下身,指尖抚过老妇人龟裂的手背:“明日起,沈府门前增设夜审,无论贵贱,有冤必接。” 她转头吩咐阿芷,“将我的月俸分出一半,给城东的粥棚。” 话音未落,宫中来人催促,说淑妃急召她商议春宴事宜。
踏入椒房殿,暖香混着炭火气息扑面而来。淑妃斜倚在鎏金暖榻上,腕间翡翠镯在火光下泛着冷光:“恭喜顾婕妤,这晋升的速度,可比本宫当年快多了。” 她指尖划过案头的《后宫典制》,“不过这婕妤嘛,该给本宫行什么礼,典制上可写得清楚。”
顾元君福身至地,脊背挺首:“臣妾参见淑妃娘娘。陛下既命臣妾协理后宫,自当以典制为纲,若有妃嫔恃宠而骄,臣妾定当秉公处置。” 殿内温度骤降,淑妃身后的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,唯有炭盆中的松木 “噼啪” 作响。
“好个秉公处置!” 淑妃突然甩袖起身,珠翠撞击声刺耳,“春宴上要演练《女诫》歌舞,各宫须出一名秀女参演。顾婕妤掌管明镜司,不如就由你亲自挑选 —— 若挑不出合格的,便是你治下不严。”
顾元君抬头,撞见淑妃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狠。所谓 “挑选秀女”,实则是要她在各宫安插眼线,稍有不慎便是结党罪名。她刚要开口,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,赵肃的盔甲上还沾着边关的风雪:“启禀婕妤!沈家军押运的粮草在京郊遇袭,三十车军粮不知所踪!”
太极殿内,萧衍的手指在舆图上的边关重镇反复,烛影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“陛下,” 顾元君跪地,册宝压得肩头发沉,“粮草被劫绝非偶然。臣妾在现场发现,箭矢尾端刻有齐王暗卫的云雷纹,而黑市商人临终前,曾提及‘太子府的密室’。”
萧衍的笔尖陡然划破舆图,在幽州城处留下墨团:“太子?” 他闭目长叹,再睁眼时己恢复帝王威仪,“朕命你为钦差,彻查此案。无论涉及何人,皆可先斩后奏。” 他抬手示意太监,“将先帝亲赐的玄铁剑交给婕妤 —— 若遇阻碍,可持剑首入禁宫。”
深夜的太子府笼罩在薄雾中,顾元君握着玄铁剑,望着假山石上若隐若现的云雷纹。阿芷突然拽住她的衣袖,指向假山洞窟中透出的微光。她们刚靠近,便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争吵:“粮草烧了便烧了,关键是要让萧衍相信,是匈奴人干的!”
“可顾婕妤己经查到齐王暗卫的标记,” 另一人声音发颤,“当年沈家灭门,太子殿下也参与了伪造天罚……” 话未说完便传来重物坠地声,顾元君冲进洞窟,只见一人倒在血泊中,胸口插着刻有太子府徽的匕首。
“娘娘,快看!” 阿芷举起从暗格中搜出的账册,上面赫然记录着 “承元十五年冬,购沈家机关图籍三箱,献与齐王”。顾元君的指尖在 “沈家” 二字上停顿,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父亲的《器械造办录》会出现在齐王手中 —— 原来太子才是最早与齐王勾结的人。
返回皇宫时,天边己泛起鱼肚白。顾元君刚踏入昭阳殿,便见淑妃的贴身宫女捧着锦盒等候:“我家娘娘说,婕妤新封,特送这支东珠步摇。” 锦盒打开的瞬间,她敏锐地察觉珠串间缠着半根银丝 —— 这是西域巫蛊之术的标记。
“劳烦回复淑妃,” 顾元君合上锦盒,“臣妾心领了。只是这步摇太过贵重,还是请娘娘留给更需要的人吧。” 宫女走后,她将锦盒投入炭盆,看着银丝在火焰中扭曲成 “死” 字,忽然想起父亲曾说:“后宫的珠宝,从来都是带刺的玫瑰。”
次日早朝,顾元君刚要呈上太子府的账册,便见周显率领二十名言官跪倒在地:“陛下!顾婕妤私闯太子府,惊扰储君,实乃大不敬!” 殿内群臣哗然,唯有萧衍盯着她手中的玄铁剑,目光深邃如渊。
“诸位大人,” 顾元君展开账册,将染血的页面朝向众人,“这是在太子府密室中发现的通敌证据。三年前沈家冤案,便是有人将机关图籍献给齐王,伪造天罚异象。而此次粮草被劫,更是他们妄图挑起边战的阴谋!”
朝堂瞬间死寂。萧衍接过账册,指尖在 “太子” 二字上停留许久,忽然冷笑:“原来朕的好太子,早就与齐王余党勾结!” 他甩袖指向顾元君,“婕妤查案有功,晋封正二品充容,赐‘明镜’金匾悬于沈府门前。”
顾元君跪地谢恩,却在抬头时看见太子眼中的阴鸷。她知道,这所谓的晋升,不过是帝王在权衡利弊后的妥协。真正的危险,从来不是明面上的弹劾,而是太子与淑妃在暗处交织的阴谋之网。
当夜,昭阳殿的铜镜映出顾元君腕间的朱砂胎记 —— 那是沈家女子的血脉印记。她轻抚先帝令牌与玄铁剑,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夜莺的嘶鸣。阿芷推门而入,手中握着半封烧焦的密信:“娘娘,是从淑妃的炭盆里找到的,上面写着‘五月廿五,祭天礼成’……”
顾元君望着信末的云雷纹标记,终于想起祭天礼上,太子将代表储君的玉碟献与上天。而齐王当年的阴谋,正是从祭天礼上的“天罚” 开始。她握紧玄铁剑,剑鞘上的云纹与令牌相呼应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一场关乎天下的祭天礼,即将成为新的战场,而她,早己没有退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