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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铁矿迷踪

永和三年腊月廿三的夜,刑部验尸房内弥漫着腐木与草药混杂的浊气。赵德全的官袍下摆还结着太液池的冰碴,在桐油灯下泛着幽蓝的光。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捏着银质镊子,镊尖在周嬷嬷青紫的指甲缝里轻轻刮擦。突然,一粒青黑色的碎屑落在白瓷盘中,发出细微的"叮"声。

"大人!"老仵作手中的茶盏"咣当"砸在地上,茶汤溅湿了赵德全的皂靴。老人颤抖的手指指向放大镜下的碎屑:"您看这金光...是辽东独产的紫金伴生矿啊!"

赵德全的喉结上下滚动。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——三皇子萧景明的封地,正是辽东紫金矿唯一的产地。窗外北风呼啸,吹得窗纸"哗啦"作响,案头那本《永和元年矿课档案》突然无风自动,泛黄的书页"沙沙"翻至三月记录。

"辽东铁矿产量三千一百斤..."赵德全的指尖顿在墨迹上。那"三"字的横笔有细微的抖动,像是后来添补的。他猛地拉开抽屉,取出去年核查的底本对照——原本的记录分明是"一千一百斤"。

"去取三皇子府上个月进贡的鎏金器来!"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。就在此时,窗外传来三声凄厉的鸦啼,赵德全转身时腰间佩刀"锵"地落地——刀鞘不知何时己空空如也。

戌时三刻的藏书阁,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。顾元君踮起脚尖,素白的手指掠过积灰的书脊,最终停在《南诏贡品录》上。她故意用袖口拂过烛台,火苗"腾"地蹿高,映亮了阴影中沈元仪惨白的脸。

"姐姐可知道?"顾元君的声音轻得像羽毛,"蕉布遇热时,浸过明矾水的字迹会显现。"火舌舔上账册封面,焦褐的字迹渐渐浮现:「辽东铁矿 三皇子印」,旁边还盖着个拇指大的朱砂印。

沈元仪像被毒蛇咬了般跳起来,却踩到自己逶迤的裙摆。"哗啦"一声,她扑倒在燃烧的书架前,金镶玉步摇摔成两截。顾元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,突然俯身耳语:"去年姐姐送给三殿下的朱砂,他全用来盖私印了呢。"

水壶"意外"翻倒时,一枚银铃从顾元君袖中滑落,"叮叮当当"滚到刚进门的赵德全脚边。老太监弯腰拾起,发现铃舌上刻着极小的"景明"二字——正是太子的名讳。而铃铛内侧,还沾着一点熟悉的胭脂,正是沈元仪今日所用的桃红色。

子时的金水桥笼罩在鹅毛大雪中。赵德全怀揣奏折策马疾驰,紫金矿屑被蜡封在桑皮纸里,贴着他心口发烫。突然,一支淬了蛇毒的箭矢破空而来,箭尾的雕翎在雪幕中划出诡异的弧线。

"噗"的一声闷响,箭镞穿透赵德全的右肩胛骨。老太监从马背滚落,鲜血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。蒙面刺客自桥洞跃出时,赵德全看清了他腰间玄铁令牌上的蟠龙纹——三皇子府死士的标记。

"三殿下...好狠..."赵德全用尽最后力气,将染血的奏折塞进冰缝。他没看见桥洞下杜蘅如游鱼般的身影,更没注意到冰水里浮起的半片焦帕——帕角残留的并蒂莲纹,与沈元仪赠予太子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样。

杜蘅展开浸血的桑皮纸,瞳孔骤缩。纸上除了矿屑分析,还粘着一小片烧焦的布料,上面用血写着:「周氏知晓铁矿事,当诛」。这字迹她太熟悉了,三年前沈令昭被押入死牢时,狱卒名册上就是这样的笔迹。

五更的梆子声穿透雪幕时,乾清宫己乱作一团。皇帝摔碎的药碗在金砖上迸裂,碎瓷划过龙袍,留下蛛网般的裂痕。他颤抖的手举起奏折,紫金矿屑在晨光中闪烁,与案头三皇子进献的鎏金香炉如出一辙。

"陛下明鉴!"三皇子额头磕出血印,"这必是有人栽赃!儿臣的铁矿从未......"

"从未什么?"顾元君突然开口。她状若无意地露出锁骨下的烙印,那狰狞的伤疤竟与三皇子封地矿奴的烙铁印记分毫不差。"三殿下可知道?矿奴临死前告诉臣妾,他们挖的铁矿...都铸成了兵器。"

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禁军统领跪地呈上一枚染血的玉佩——正是从赵德全尸身上找到的,背面刻着三皇子的私印。玉佩的绦绳上,还缠着一根金线,与沈元仪今日所穿襦裙的织法完全相同。

皇帝踉跄后退,恍惚看见太液池的冰窟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。传旨太监尖锐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:"三皇子即刻圈禁宗人府——"

顾元君低头掩去笑意。冰面下的周嬷嬷终于完成了使命。她余光瞥见沈元仪在地,金步摇碎成两截——就像三年前那个雪夜,沈令昭被铁链勒断的腕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