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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毒香惑心

永和三年腊月十五的子时,太液池上的冰层映着惨白的月光。顾元君斜倚在沉香木雕花的拔步床上,纤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床帐上悬挂的银铃。这铃铛不过指甲盖大小,錾刻着细密的缠枝纹,内里却暗藏玄机——铃舌上浸了曼陀罗汁液,随着晃动会散发淡淡甜香,混着殿内安息香的气息,叫人昏昏沉沉。

"主子,太子殿下往这边来了。"阿芷跪在鲛绡帘外,声音压得极低。她新换的藕荷色衫子下还掩着昨日鞭痕,"按您的吩咐,奴婢在熏笼里添了安息香,值夜的太监也都打点好了。"

顾元君唇角微勾,从枕下取出个赤色药丸。药丸遇热即化,落在香炉里腾起一缕青烟。她特意换了件素白中衣,衣领微敞,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烙印——那是三年前皇家死囚营的标记,如今被金粉勾勒成半只凤尾蝶的形状。

戌时三刻,描金殿门被猛地踹开,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。

"沈令昭!"萧景明双目赤红地冲进来,腰间玉佩叮当作响。他锦袍前襟沾着酒渍,右手死死攥着个褪色香囊,那上头歪歪扭扭的并蒂莲己被得起了毛边,"这铃铛......"他一把扯下床帐银铃,"当年我亲手系在她床头!"

顾元君任由他铁钳般的手掐住自己脖颈,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拨动另一只银铃。清脆的铃音里,她声音柔得像浸了蜜:"殿下说的是沈姑娘?真巧,妾身也爱听这声响。"

萧景明突然松开手踉跄后退,额角渗出冷汗。他瞳孔开始不规则地收缩——曼陀罗的药效发作了。殿内烛火在他眼中扭曲成鬼火,铜镜反射的光斑化作无数双含恨的眼睛。

"你给她下毒......"太子指着顾元君,却见眼前人忽然变成记忆里的模样。少女穿着浸血的嫁衣,腕间铁链哗啦作响,破碎的裙摆下露出冻得青紫的脚踝,"殿下,阿芙蓉好喝么?"那声音与银铃共振,在他颅骨里嗡嗡回荡。

殿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。顾元君迅速扯乱衣襟,将缠枝莲纹茶盏摔在地上。碎瓷飞溅时,她己换上惊惶神色:"救命!太子殿下疯了!"

寅时二刻的东宫灯火通明。三名太医围着被玄铁链锁在紫檀木椅上的太子,额上全是冷汗。太医院首颤着手翻开太子眼皮,只见瞳孔己缩成针尖大小:"殿下这是邪风入脑,需立即戒断阿芙蓉。"

皇后周韫捏着金线牡丹帕子,凤眸扫过跪在地上的沈元仪。太子妃的胭脂糊了满脸,像干涸的血迹。"这就是你照顾的太子?"皇后突然抓起案上药碗砸过去,褐色的汤药在沈元仪额角绽开,"连个香囊都看不住!"

"母后明鉴!"沈元仪不住叩头,金镶玉步摇在青砖上敲出清脆声响。有血顺着她眉骨滑下来,混着眼泪滴在鸳鸯戏水的地衣上,"殿下近日总说看见......"她突然噤声,不敢提那个禁忌的名字。

角落里,顾元君正将一粒乌头药丸塞进新调来的小太监袖中。小太监手腕上有道新鲜鞭痕——那是今早沈元仪发狂时抽的。"每日辰时添在戒药汤里。"她声音轻得像叹息,"你妹妹在浣衣局的手,太医说接不上了吧?"

殿外传来凄厉的鸦啼。沈元仪突然浑身发抖,她看见顾元君腕间的疤痕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。那些蜿蜒的痕迹她太熟悉了,三年前沈令昭被铁链锁在地牢时,镣铐磨出的伤口就是这个走向。

"姐姐别怕。"顾元君不知何时凑到她耳边,温热呼吸拂过她结痂的抓痕,"听说冷宫刘美人昨夜说了些有趣的话......"她指尖掠过沈元仪颈侧,那里有道未愈的牙印,"太子殿下咬你时,喊的是谁的名字?"

腊月十八的晨光透过茜纱窗时,沈元仪收到个鎏金錾花妆奁。打开是江南新贡的胭脂,桃红色膏体盛在白玉盒里,像一捧凝固的血。

"娘娘试试这个颜色。"杜蘅捧着铜镜,指甲在妆奁底层暗格轻轻一蹭。她袖口藏着顾元君给的香丸,遇热会析出致幻的粉末,"听说苏州女子都用它点唇。"

沈元仪蘸取胭脂抹在苍白的唇上。铜镜突然模糊了一瞬,等她再看清时,镜中的自己竟开始七窍流血!鲜血顺着下巴滴在雪白中衣上,晕开成片片红梅。

"贱人!"她挥袖打翻妆奁,白玉盒在地上碎成几瓣。胭脂膏子溅开来,在青砖地上蜿蜒如血河。宫女们惊恐地看着太子妃抓起金簪,在自己脸上划出深深血痕。

窗外梅树下,顾元君静静欣赏着这场闹剧。她腕上的"疤痕"在雪光中泛着诡异的红——那是用朱砂、蛇毒和波斯秘药调制的颜料,日日涂抹,永不褪色。阿芷捧着暖炉候在一旁,炉灰里埋着半截烧焦的帕子,隐约可见并蒂莲纹样。

"这才刚开始呢,姐姐。"顾元君轻声呢喃。她转身走向皇帝寝宫,素白裙摆扫过积雪,留下浅浅痕迹。那里有份刚呈上的奏折,记载着三皇子私开铁矿的证据——冰窟里周嬷嬷指甲缝中的铁矿屑,终于要派上大用场了。

路过太液池时,她驻足望向冰面。那个被重新封冻的窟窿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。顾元君笑了,从袖中取出枚银铃系在枯枝上。北风掠过时,铃音与三年前地牢里的镣铐声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