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当呡妤学会等待。
眠栖没想到呡妤会答应来钓鱼。
她原本只是随口一提,毕竟呡妤讨厌阳光、讨厌等待、讨厌一切需要漫长耐心的活动。
可当她清晨推开卧室门时,呡妤己经穿戴整齐,绀青色的眼睛盯着她,手里拎着一只陌生的渔具包。
“你什么时候买的?”眠栖眨了眨眼。
“昨晚。”呡妤的语气平静,仿佛只是在说“今天天气不错”,“你说想钓鱼。”
眠栖怔了怔,随即笑了。
——原来她己经开始学着为她尝试所有“不可能”的事。
湖面很静。
呡妤坐在折叠椅上,鱼竿斜斜地插在支架里,浮漂在水面轻轻晃动。她的姿势很标准,像是曾经被谁严格训练过——眠栖猜是她的父亲。
“你以前钓过鱼?”眠栖问。
“嗯。”呡妤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浮漂上,“小时候,父亲带我去过一次。”
眠栖没追问“然后呢”,因为她己经能从呡妤微微绷紧的下颌线里猜到答案——那大概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。
阳光洒在湖面上,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。眠栖偷偷侧头看呡妤的侧脸,她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,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,唇角微微抿着,像是在和什么无形的情绪较劲。
“浮漂动了。”呡妤突然说。
眠栖猛地回头,果然看到浮漂轻轻下沉。她手忙脚乱地去抓鱼竿,却被呡妤按住了手腕。
“别急。”呡妤的声音很轻,“等它咬稳。”
眠栖屏住呼吸。
浮漂又沉下去一点,呡妤这才抬手,稳稳地提起鱼竿——鱼线绷紧,水面哗啦一声破开,一尾银色的鱼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。
“是鲫鱼。”呡妤说,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满足。
眠栖笑起来:“大小姐果然厉害。”
呡妤没说话,只是低头解钩,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千金。鱼在她掌心挣扎,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“要放掉吗?”眠栖问。
呡妤顿了顿,摇头:“带回去。”
“煮汤?”
“嗯。”
眠栖笑了,伸手接过那条鱼,指尖不小心碰到呡妤的手背——凉凉的,带着湖水的湿气。
回程的路上,眠栖拎着水桶,呡妤走在她身侧,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很长。
“其实……”眠栖突然开口,“我以为你会不耐烦。”
呡妤侧头看她: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钓鱼要等很久啊。”眠栖晃了晃水桶,“你以前最讨厌等了。”
呡妤沉默了一会儿,才低声说:“……现在学会了。”
眠栖怔了怔,随即明白过来——她不是在说钓鱼。
她是在说“爱”。
爱需要等待,需要耐心,需要相信浮漂终会下沉,而鱼终会上钩。
就像她终于学会相信,眠栖不会走。
当晚,眠栖在厨房煮鱼汤,呡妤坐在餐桌旁,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。
“眠栖。”她突然开口。
“嗯?”眠栖头也不回地应着。
“下次……”呡妤的声音很轻,“再去钓鱼吧。”
眠栖回头,看到呡妤绀青色的眼睛里映着厨房暖黄的灯光,像是冰冷的湖面终于被阳光晒暖。
她笑起来:“好。”
——原来爱一个人,就是愿意陪她做所有无聊的事,哪怕只是安静地等一条鱼上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