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来时阳光刺眼。我眯起眼睛,发现怀里蜷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——通体雪白,耳朵尖上两撮黑毛,尾巴比整个身子还大。那尾巴正有节奏地拍打着我的大腿。
"梅朵?"我嗓子沙哑。
白狐抬起头,金色眼睛眨了眨,突然跳下床。一阵骨骼错位的声响后,赤裸的梅朵站在窗前伸懒腰,阳光给她全身镀上金边。
"早。"她回头冲我笑,尖尖的犬齿闪着光。
我盯着她发愣。昨晚的记忆碎片般重组:三条尾巴、月光下的兽瞳、粗糙的舌头舔过我全身...我猛地坐起来,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"后悔了?"梅朵歪头,这个动作在她人形时显得俏皮,现在却让我想起捕食者的试探。
"就是有点..."我比划着,"超现实。"
她轻盈地跳回床上,西肢着地的姿势依然带着。"蜀北,"她鼻尖蹭过我的脸颊,"你现在闻起来像我的伴侣。"
我喉咙发紧:"会...有什么不同吗?"
"其他妖怪会避开。"她的舌头舔过我的喉结,"而我会更想吃掉你。"
我干笑两声,不确定这是不是玩笑。梅朵突然变回狐形,叼着我的衣领往外拖。
"行行行,我起床!"我挣扎着爬起来,手指不小心插进她蓬松的毛发里。触感比最上等的羊绒还柔软,带着阳光和雪山的味道。我忍不住多揉了两把,梅朵发出呼噜声,用头拱我的手掌。
卫生间里,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脖子上几处红痕,锁骨上还有牙印。拧开水龙头,我往脸上泼冷水,抬头时差点叫出声——梅朵以狐狸形态蹲在马桶上,尾巴优雅地环着前爪。
"能不能给点隐私?"我无奈地问。
她眨眨眼,突然开口:"你们人类真奇怪,明明全身我都舔过了。"声音还是梅朵的,从狐狸嘴里发出来格外诡异。
我手一抖,剃须刀在下巴划出道口子。血珠渗出的瞬间,梅朵的耳朵猛地竖起。她闪电般扑到我肩上,粗糙的舌头卷走血滴。镜子里,狐狸的金色瞳孔收缩成细线,带着原始的饥渴。
"梅朵..."我后背抵住瓷砖。
她似乎挣扎了一下,跳回地面变回人形,胸口剧烈起伏。"对不起,"她声音发颤,"新鲜血液...会唤醒本能。"
我看着她努力克制的样子,突然觉得心疼。用纸巾按着伤口,我蹲下来与她平视:"要不...你喝点血包?像吸血鬼电影那样?"
梅朵噗嗤笑了:"我是妖,不是僵尸。"她伸手抚摸我的脸,"你真是...奇怪的人类。"
那天之后,我们开始了诡异的同居生活。梅朵保持着昼伏夜出的习性,冰箱里渐渐堆满生肉。我发现她特别喜欢鸡脖子,常常抱着碗坐在电视机前啃,像人类嗑瓜子一样。
周五晚上,我下班回家,发现梅朵以狐狸形态蜷在沙发上看《动物世界》。
"这算不算看同类小电影?"我放下打包的烧烤。
她白了我一眼,变回人形抢走羊肉串。"赵忠祥的声音好听。"她尖牙撕开肉块,油渍顺着下巴滑到锁骨。我鬼使神差地凑上去舔掉,梅朵的瞳孔瞬间变成竖线。
"蜀北,"她喘息着把我推倒在沙发上,"你知道招惹野兽的下场吧?"
我们滚作一团时,突然一声巨响从阳台传来。玻璃碎裂声中,梅朵猛地把我推开。一道黑影扑过我们刚才的位置,在墙上留下三道深深的爪痕。
月光下,一头小牛犊大小的黑狼龇着牙,涎水从嘴角滴落。最恐怖的是它前腿上的伤口—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"狼妖。"梅朵挡在我前面,声音低沉,"我早该闻到你的臭味。"
黑狼喉咙里发出低笑:"小狐狸,把铃铛交出来,留你全尸。"
我这才注意到梅朵手腕上的藏银铃铛正在疯狂震动,却没有声音。她护着我后退:"蜀北,慢慢往门口挪。"
黑狼突然扑来。梅朵一把推开我,自己却被撞飞到墙上。我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刺向黑狼,刀尖在碰到毛皮的瞬间断成两截。
"凡人!"黑狼一爪子拍在我胸口。我飞出去撞在电视柜上,肋骨发出不妙的声响。温热的液体涌上喉咙,我咳出一口血。
"不——!"梅朵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。
接下来的一切像是噩梦。梅朵的身体扭曲变形,衣服被撑裂,雪白的毛发刺破皮肤。三秒钟后,一头比黑狼还大的白狐挡在我面前,三条尾巴如旗帜般展开。
两头巨兽撕咬在一起,毛发与鲜血飞溅。我艰难地爬向厨房,每动一下都疼得眼前发黑。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,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。
冰凉的鼻子碰了碰我的脸。我勉强睁开眼,白狐的金色眼睛里满是担忧。她低头舔我的伤口,每舔一下疼痛就减轻一分。
"梅...朵..."我试图抬手,却发现自己连手指都动不了。
白狐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啸,接着低下头,从口中吐出一颗发着蓝光的珠子。珠子悬浮在我胸口上方,光芒越来越强。
"不要..."我微弱地抗议。虽然不懂法术,但看过的神话故事告诉我,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梅朵——现在是完全的白狐形态——用头拱了拱我的脸,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珠子按进我胸口的伤口。一股暖流瞬间席卷全身,断裂的骨头发出愈合的脆响。
而梅朵的身体开始缩小,毛发褪去,变回人形。她虚弱地倒在我身边,脸色惨白如纸,手腕上的铃铛黯淡无光。
"笨蛋..."我挣扎着抱住她,"那是你的妖丹对不对?"
她勉强笑了笑:"三百年道行...换你一条命...划算..."
我胸口发紧,不知是妖丹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。"你他妈是不是傻?"我声音发抖,"我这种打工仔值得吗?"
梅朵的手指划过我的脸:"书生...当年也是...这么救我的..."
我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铃铛出现了裂痕,里面隐约有黑气流动。梅朵顺着我的视线看去,突然脸色大变。
"不好..."她试图站起来又跌倒,"它没死...只是..."
窗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,比刚才更加疯狂。梅朵抓紧我的手臂:"蜀北,我们必须离开城市。"
我抱起虚弱的她:"去哪?"
"雪山..."她靠在我肩上,"我的故乡...有对抗它的方法..."
出门时,我最后看了一眼狼藉的公寓。黑狼的尸体不见了,只留下一滩发黑的血迹。而墙上那些爪痕,组成了一个诡异的符文,正慢慢渗出血珠。
电梯里,梅朵昏迷在我怀里,呼吸微弱。我摸着她冰凉的皮肤,突然笑了:"你就算是只土狗我也认了。"
电梯门开时,一楼大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。黑暗中,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缓缓逼近。
"凡人,"黑狼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,"你以为这就结束了?"
我抱紧梅朵,冲向消防通道。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,和一声我从未听过的、梅朵铃铛发出的刺耳鸣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