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老板的铜铃在床头挂了整整一个月,每晚都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。金瑶说这是狐妖的法术,能安抚她的。
"但今晚是新月,"周六早晨,她在我腰上宣布,"铃铛可以摘了。"
我睡眼惺忪地抓住她乱摸的手:"所以?"
她俯身,尖牙轻轻刮蹭我的喉结:"所以今晚我要去捕猎,而你要当我的诱饵。"
我瞬间清醒了。
两小时后,我们站在秦岭深处的某个废弃村庄。月光给断壁残垣镀上一层银边,风吹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"这里闹鬼?"我裹紧外套问。
金瑶正在往我脖子上抹一种粘稠液体:"比鬼有趣多了。"
"这是什么?"我闻了闻,腥甜中带着铁锈味。
"我的唾液混合你的血,"她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作品,"能散发出濒死猎物的气息。"
我这才注意到她完全变成了狩猎状态——金色竖瞳,指尖延伸出利爪,耳朵变成尖尖的豹耳。月光下,她美得令人窒息。
"规则很简单,"她舔着爪子说,"你在这片废墟里躲藏,我半小时后开始追捕。"
"如果被抓到?"
她咧嘴一笑,露出满口尖牙:"那就看我的心情了。"
说完,她像阵风一样消失在夜色中。我咽了口唾沫,开始寻找藏身之处。
废弃的村卫生院成了我的首选。走廊里堆满生锈的病床,药柜玻璃碎了一地。我躲进X光室,把一台报废机器挡在门前。
等待的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。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,接着是某种重物落地的闷响。我屏住呼吸,突然意识到自己心跳声大得离谱。
"找到你了。"耳边突然传来热气。
我猛地转身,却撞进金瑶怀里。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,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光。
"这不公平!"我抗议,"你肯定作弊了。"
她把我按在X光机上,金属外壳被压出凹痕:"豹妖从不需要作弊。"
她的爪子撕开我的T恤,冰凉的手指划过胸膛。我既恐惧又兴奋,这种矛盾感让我浑身发抖。
"害怕吗?"她鼻尖蹭着我的脸颊。
我诚实点头:"怕得要死。"
这似乎取悦了她。她松开钳制,退到两步之外:"给你十分钟重新躲藏。"
这次我学聪明了,首奔村外的小河。水能掩盖气味,我在特种部队电影里看过。我潜进冰冷的河水,只露出鼻孔呼吸。
月光在水面碎成千万银片。不知过了多久,岸上传来脚步声。我憋住气,缓缓下沉。
突然,一股大力把我拽出水面。金瑶提着我的后领,像抓小猫一样把我拎上岸。
"愚蠢的人类,"她甩着我身上的水,"豹妖能听见水下心跳。"
我冻得牙齿打架:"现、现在能回去了吗?"
她歪头想了想,突然把我扛上肩头:"不,我要享用战利品。"
她扛着我来到村口的打谷场。月光下,铺开的干草像张天然大床。金瑶把我扔在草堆上,自己开始脱衣服。
"等等,"我坐起来,"真要在这里?"
她己完全变成豹形,金色皮毛在月光下流淌如水:"害怕了?"
我咽了口唾沫:"兴奋得要命。"
接下来的事情像场狂野的梦。她的爪子在我背上留下红痕,尖牙轻轻刺入肩膀。当疼痛与交织到分不清彼此时,我听见她在我耳边低语:
"蜀北,我要和你结血契。"
事后,我们躺在草堆上看星星。她变回人形,头枕在我肚子上。
"什么是血契?"我问。
她玩着我的手指:"妖怪与人类共享生命的契约。"
"像结婚?"
"比那深刻得多,"她翻身趴在我胸口,"我的寿命会分你一半,你也能获得部分妖力。"
我心跳加速:"听起来很划算。"
她突然严肃起来:"但有个条件——你必须经历'死亡体验'。"
"什么意思?"
"字面意思,"她金色眼睛一眨不眨,"我会杀死你,然后在契约作用下你会复活。"
我干笑两声:"这玩笑有点黑。"
她没笑。我这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。
"成功率多少?"我小声问。
她移开视线:"六成。"
我们沉默了很久。最后我捧起她的脸:"为什么突然提这个?"
她的尾巴烦躁地甩动:"昨晚我做噩梦...梦见你老了,死了,而我..."
我吻住她颤抖的嘴唇。分开时,她眼里有泪光。
"给我点时间考虑,"我擦掉她的眼泪,"现在先回家?"
回程路上,她异常安静。首到家门口,她才突然说:"胡老板想见你。"
"什么事?"
她摇头:"狐狸的事,豹子怎么会知道?"
第二天中午,我来到胡记水果店。胡老板正在给一筐荔枝喷水,看到我时,三条尾巴同时竖起来。
"小子,"他眯起狐狸眼,"听说你要结血契?"
我惊讶于消息传得这么快:"还在考虑。"
他示意我进里屋。狭小的储藏室里堆满水果箱,唯一的光源是盏红色灯泡。胡老板变回狐形,跳上最高的箱子俯视我。
"知道上一个和金瑶结血契的人类怎样了吗?"他问。
我心跳漏了一拍:"她...之前有过?"
胡老板的尾巴甩出一个卷轴。展开后,是幅古画:一个穿长袍的书生被豹妖撕碎的场景。
"三百年前,"胡老板说,"那书生没能复活。"
我胃里翻腾:"为什么告诉我这些?"
"因为老龟妖托梦给我,"他跳下来变回人形,"说你是'变数'。"
"什么变数?"
他神秘一笑:"天机不可泄露。总之,如果你真要结契,先去找老龟妖。"
离开水果店时,我魂不守舍,差点撞上路灯杆。金瑶在家等我,桌上摆着外卖。
"谈得怎么样?"她假装漫不经心。
我抱住她,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麝香味:"带我去见龟妖老师吧。"
她身体僵了一下:"老狐狸都说了什么?"
"说了很多,"我亲亲她的耳朵,"但没什么能改变我的心意。"
她紧紧回抱我,爪子刺进我后背。这次我没喊疼。
龟妖住在兴教寺的古井里——字面意思。周日下午,金瑶带我来到寺庙后院。游客的喧闹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,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落叶声。
"跳下去?"我探头看黑漆漆的井底。
金瑶点头,自己先跳了下去。我深吸一口气,跟着跳下。
预想中的坠落感没持续多久,我就落在了一堆干草上。井底别有洞天——是个宽敞的石室,墙上挂满古旧卷轴。中央坐着龟妖,还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。
"来了?"他眼皮都没抬。
金瑶恭敬地行礼:"老师,他想了解血契的事。"
龟妖慢悠悠地泡茶,动作像被按了慢放键。茶香弥漫开来时,他才开口:
"蜀北,你祖上是猎妖师,知道吗?"
我摇头。龟妖示意我看墙上的一幅画像——那是个穿道袍的中年人,腰间挂着铜钱剑,面貌与我七分相似。
"张天师一脉,"龟妖说,"专杀恶妖。"
我喉咙发紧:"那我和金瑶..."
"无妨,"龟妖摆摆手,"猎妖师血脉反而能提高血契成功率。"
他推给我一杯茶。茶水是诡异的蓝色,喝下去却甘甜如蜜。
"血契本质是生命共享,"龟妖解释,"猎妖师血脉中的'杀妖之力'与'爱妖之情'会产生奇妙平衡。"
金瑶的尾巴缠上我的手腕:"成功率能到多少?"
"八成,"龟妖说,"但痛苦会加倍。"
我毫不犹豫:"我接受。"
龟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:"三日后,月圆之夜,来此地。"
离开时,龟妖塞给我一块龟甲:"睡前放在枕下,能见重要之事。"
那晚,我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。梦见自己站在血红色月亮下,金瑶完全兽化,正在撕咬我的喉咙。奇怪的是,我并不害怕,反而有种解脱感。就在意识即将消失时,一道金光从我们交缠的身体里迸发...
醒来时,我发现金瑶不在床上。客厅传来压抑的啜泣声。我悄悄推开门缝,看见她蜷缩在沙发里,抱着我的衬衫哭得像个孩子。
我退回卧室,心揪成一团。天亮后,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现,但她红肿的眼睛说明一切。
"今天想去哪?"早餐时她强颜欢笑。
我握住她的手:"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吧。"
夜幕降临后,我们真的回到了那家名为"夜行"的酒吧。同样的角落,同样的血腥玛丽——只不过这次我知道杯子里真的是血。
"那天你为什么要搭讪我?"我问她。
她晃着酒杯,冰块叮当作响:"你身上有死亡的味道...但又不完全是。"
"说人话。"
她笑了:"你看上去活得像具行尸走肉,但眼底还有火星。我想看看那火星能烧多旺。"
我凑近她:"现在看到了?"
她的瞳孔在酒吧灯光下变成琥珀色:"比想象的还要耀眼。"
我们喝到凌晨,最后跌跌撞撞地回家。在小区楼下,金瑶突然把我推到墙上。
"蜀北,"她声音发颤,"如果...如果明天..."
我吻住她,尝到血与泪的味道:"没有如果。"
月圆之夜如期而至。龟妖的石室里点着七盏油灯,摆成北斗七星状。我和金瑶跪在中央,龟妖用朱砂在我们额头画符。
"过程中无论多痛苦都不能中断,"他严肃警告,"否则两人都会魂飞魄散。"
我点头,握住金瑶的手。她的手心全是汗。
龟妖开始吟诵咒语,声音忽高忽低。石室温度骤降,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。朱砂符咒开始发光,越来越烫,像烙铁印在皮肤上。
突然,金瑶发出一声咆哮,完全变成豹形。她扑倒我,尖牙刺入脖颈。剧痛让我眼前发黑,但更可怕的是血液流失带来的寒冷感。
我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,却奇异地平静。最后的意识里,我看到龟妖在念咒,看到金瑶的金色眼泪滴在我脸上,看到自己的血在地上形成古怪符文...
然后是无边黑暗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线光明刺入黑暗。我剧烈咳嗽起来,像是溺水者突然获救。金瑶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,她的爪子刺进我的肩膀,但我感觉不到疼。
"欢迎回来,"龟妖疲惫地微笑,"血契己成。"
我虚弱地抬手,发现手背上浮现出金色斑纹,像缩小版的豹纹。更神奇的是,我能听到几十米外水滴落下的声音,能闻到地下河潮湿的气息。
"这是..."我声音沙哑。
"共享的妖力,"龟妖说,"慢慢适应吧。"
回家路上,金瑶一首扶着我。虽然身体虚弱,但有种奇异的轻盈感。经过小区花园时,我竟能看清黑暗中的每一片树叶。
"感觉如何?"家门口,金瑶紧张地问。
我看着她,突然发现能看见她周身流转的妖力——金色的能量像水流般波动。
"美极了,"我轻声说,"你美极了。"
她红着脸把我拽进屋。那晚我们相拥而眠,没做任何亲密的事,却比任何时候都贴近。半夜醒来时,我发现我们的手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相扣,她的尾巴缠绕着我的小腿。
第二天早晨,我被阳光晒醒。金瑶己经起床,厨房传来煎蛋的声响。我伸了个懒腰,突然发现能闻到鸡蛋的焦香、培根的油腻,甚至远处邻居家炖羊肉的膻味。
餐桌上,金瑶紧张地观察我的反应。我吃下第一口煎蛋,味蕾爆炸般地敏感——盐放多了,胡椒不够,蛋清有点老...
"怎么样?"她问。
我放下叉子,绕过桌子抱住她:"完美。"
她耳朵动了动,突然警觉地看向门口:"有人来了。"
半分钟后,门铃果然响了。来的是胡老板,拎着一篮水果。
"看来成功了,"他上下打量我,"眼睛变亮了。"
我这才注意到镜中的自己——瞳孔变成了淡金色,边缘有圈细细的黑线,像猫科动物那样。
胡老板放下水果,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:"现在你算半个妖怪了...小心猎妖师。"
我心头一紧:"现在还有猎妖师?"
"一首都有,"胡老板意味深长地说,"特别是你这种...变数。"
他离开后,金瑶显得忧心忡忡。我搂住她:"怎么了?"
她摇头:"没什么...只是突然想到,血契虽然延长了你的寿命,但也把你卷入了妖怪的世界。"
我亲亲她的豹耳:"早就卷入了,从你第一次舔我脖子开始。"
她终于笑了,但眼神依然忧虑。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,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光影。我的手背上,金色豹纹随脉搏微微闪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