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时捷在延安高架上疾驰,雨水在挡风玻璃上炸成破碎的银河。车载导航显示距离华山医院还有3.2公里,但苏雯最后那句"双胞胎"在我脑中不断回响,像把电钻在头骨上开洞。
"林妍还发现了什么?"我猛打方向盘避开货车,雨水模糊了后视镜里追踪的黑色奔驰。
"你母亲98年1月的产检记录显示单胎,但5月的分娩记录变成双胞胎。"苏雯的呼吸声夹杂着键盘敲击,"更诡异的是,两张记录上的医生签名都是梁..."
刺耳的刹车声淹没她的话。红灯前,我死死盯着医院方向升起的黑烟。手机突然震动,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:华山医院精神科浓烟滚滚,消防车刺目的红光中,有人正抬出个银白色冷柜。
"他们抢先一步了。"我猛踩油门闯过红灯,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人高的水幕。后座传来金属碰撞声——是那把父亲给的手枪滑到了座椅下。
苏雯突然倒吸冷气:"夏东,查收我刚发的文件。这是林妍从瑞士实验室黑到的..."
手机屏幕亮起,泛黄的实验报告上印着母亲年轻时的照片。她穿着病号服躺在手术台上,腹部隆起,三个相连的胚胎影像在超声波图中清晰可见。标题写着《三胞胎记忆同步化实验日志(1997.12.24)》。
世界突然倾斜。我不得不靠边停车,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剧烈喘息。童年记忆碎片如暴风般席卷而来——母亲总在圣诞节深夜独自哭泣,而我七岁那年收到的最后礼物,是写着"给第三个孩子"的错装玩具。
"还有更糟的。"苏雯声音发颤,"林妍追踪到夏远江上周往瑞士转了200万美金,收款方是家叫'永生'的克隆研究机构。"
轮胎擦着路肩发出尖啸。我冲进华山医院侧门时,焦糊味混着消毒水首冲鼻腔。精神科走廊满地玻璃渣,护士站的电脑主机箱还在冒烟。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惊慌奔逃,没人注意到我逆流冲向深处的主任办公室。
张教授的门大敞着,文件柜像被野兽撕扯过般支离破碎。我踢开地上散落的病历,突然被某个闪光点吸引——墙角通风口夹着半张烧焦的照片,母亲怀抱两个婴儿站在圣诞树前,但相片底部明显被撕去了一截。
"找这个吗?"
阴冷的声音从背后刺来。梁医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,白大褂下露出枪柄形状的凸起。他指尖晃动着张磁卡,上面印着"S-D-015"的标签正滴着血。
"张教授临终前说,你母亲当年签过三份协议。"梁医生慢慢逼近,"用三个孩子的命运,换你外祖父家那块地皮的继承权。"
我后退时撞翻手术推车,器械叮当散落。窗外闪电劈过,照亮他手中突然出现的针管:"夏远江先生要我取你的海马体标本,毕竟...克隆体的记忆移植总是最容易成功的。"
针尖刺来的瞬间,我抓起托盘砸向他太阳穴。梁医生踉跄撞上墙壁,磁卡从他指间滑落。我扑过去抢夺时,他突然诡笑:"你就不奇怪为什么夏明照片里的手表永远停在3:15?"
这句话像冰锥刺进脊椎。我七岁那年的噩梦里,总有个穿小西装的男孩在3:15分敲我窗户,而母亲说那只是老挂钟的齿轮声。
"因为那是实验启动的精确时间。"梁医生抹去嘴角血迹,"每天凌晨3:15,德国人的设备会同时刺激你和夏明的海马体..."
枪声骤然炸响。梁医生胸口绽开血花,不可置信地低头。我转头看见苏雯站在走廊逆光处,手中枪管还在冒烟。她身后是举着平板的林妍,屏幕上正播放某段监控录像。
"地下二层。"林妍声音嘶哑,"夏远江的人刚把冷柜运进标本室。"
我们冲进消防通道时,整栋楼突然断电。应急灯亮起的惨绿光线下,楼梯间墙上的"B2"标志像只流血的眼睛。推开沉重的金属门,福尔马林气味浓得让人流泪——这间标本室简首是夏家别墅地下室的翻版,只是规模大了十倍不止。
"这里!"苏雯用手电照向角落。银色冷柜静静立在血泊中,柜门上的电子屏显示着"-196℃"。林妍正要刷卡,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,天花板簌簌落下粉尘。
"他们在炸楼!"我拽过磁卡刷向感应区。随着气阀嘶鸣,冷柜缓缓开启,白色寒雾中浮现出个胚胎培养舱,标签上写着"备用样本S-D-015"。
但舱内空空如也。
"调虎离山。"林妍突然指向监控,画面里黑色奔驰正驶离医院,"冷柜里东西被转移了!"
苏雯却死死盯着培养舱内壁:"等等...这里有刻痕。"她手指拂过玻璃上几乎不可见的划痕,"是组坐标:北纬31°14',东经121°29'。"
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——这是夏家祠堂的精确位置。每年清明,父亲都会独自去那里待整夜,而母亲总在那天把我反锁在卧室。
手机突然响起。夏远江发来的视频里,父亲被绑在祠堂中央的楠木柱上,额头刻着血淋淋的"赝品"二字。镜头转向供桌,上面摆着个透明容器,液体里漂浮着...
"那是大脑标本。"梁医生不知何时爬到了门口,嘴角冒着血沫,"夏明的海马体...你每次记忆闪回,其实都是在读取他的..."
又一发子弹让他永远闭嘴。苏雯拉我冲向电梯:"祠堂在浦东,现在赶过去要一小时!"
"不对。"我盯着视频背景里晃动的烛光,"夏家祠堂在青浦,这地方是..."记忆突然闪回——七岁生日那天,母亲曾带我去过某栋洋房,说那是"真正的家"。
林妍突然惊呼:"坐标对应的是静安区铜仁路!那里有栋夏远峰名下的历史保护建筑!"
我们撞进雨幕时,医院停车场己乱作一团。我发动汽车那刻,后座传来金属碰撞声——是梁医生的公文包在急转弯中滑开,掉出本泛黄的实验日志。苏雯捡起时,夹在其中的照片飘落:母亲跪在手术台前,怀里抱着三个襁褓,而年轻时的夏远江正举着针管逼近。
照片背面写着:"1998.5.12,记忆清除程序启动前留念。"
"夏东..."苏雯声音发抖,"你可能从没见过真正的夏明。"
暴雨中的铜仁路像条黑色缎带。那栋巴洛克洋房亮着诡异的红光,三楼窗口有人影晃动。我们摸到后门时,林妍突然拽住我:"刚收到消息,夏远江的私人飞机一小时后起飞去瑞士。"
地下室入口藏在厨房暗门后。顺着螺旋楼梯下行,潮湿的空气中逐渐混入某种甜腥味。当苏雯的手电照到那面玻璃墙时,我们同时僵住——墙后整齐排列着三十个培养舱,每个舱内都漂浮着...
"都是你。"林妍的平板啪嗒掉在地上。
玻璃映出我惨白的脸,与最近那个培养舱里的"人"一模一样。标签显示日期是上周,而第一个舱体的标签写着"夏明(原始样本1998.05)"。
"欢迎回家,弟弟。"
夏远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他西装革履得像要参加晚宴,手中遥控器对准玻璃墙。舱体逐个亮起蓝光,照亮里面与我面容相同的躯体。
"很遗憾父亲没能看到这一幕。"他踢了踢地上昏迷的夏远峰,"当年他执意要用克隆体延续夏明,却不知道真正的夏明早就..."
枪声打断了他的话。夏远江愕然低头,看见自己胸口晕开的血花。在他倒下的方向,夏远峰艰难地举着冒烟的手枪,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字:
"第三个孩子...在地下室最里间..."
我们撞开尽头那扇锈蚀的铁门时,手电筒光束照出个瘦骨嶙峋的少年。他穿着我记忆中的小西装,手腕静脉连着输液管,听到声响缓缓抬头——那张脸与我七岁照片分毫不差。
"夏...明?"我声音破碎。
少年却露出诡异的微笑:"不,我是015号。"他指向墙上电子钟,指针正好停在3:15,"实验时间到,该交换记忆了。"
整面玻璃墙突然爆裂,培养舱里的三十个"我"同时睁开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