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那座废弃村庄的土坯房,我和马大牛继续向着地图上标注的区域前进。太阳升起来了,但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,仿佛永远无法摆脱战争的阴影。沿途的景象依然触目惊心,被炮火夷平的村庄,损毁的农田,以及偶尔看到的、来不及掩埋的尸体。这片土地,在哭泣。
马大牛的腿伤有所好转,虽然走得慢,但至少能走了。他的嘴依然没闲着,一路上的抱怨声、吹牛声、幻想声、好奇提问声,像背景音乐一样伴随着我。他问我是不是要去挖大宝藏,问古墓里有没有机关,问“那些人”是不是真的存在。他那套“唐僧式”的絮叨,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能冲淡我内心的沉重和孤独,让我暂时从那些可怕的回忆和思绪中抽离出来。
“陈老大,你那本书上是不是画着金子埋在哪啊?”他扭头看我,指了指我怀里的《撼龙八诀》残本,“我看你昨天一首看,是不是看出来啥啦?”
我没有回答他。这些秘密太过于重要,太过于危险,不能轻易示人。而且,他也看不懂。
我们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山坡,西下观察后,确定附近没有明显的危险,决定停下来休息。我需要时间,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,来仔细研究父亲留下的那本《撼龙八诀》残本和那叠沾血的笔记。它们是我现在唯一的倚仗,也是我理解这一切的关键。
马大牛找了个地方坐下,靠着一块石头,拿出他找到的几根野菜,开始哼着不成调的歌,一边搓洗野菜,一边嘴里嘀咕着希望能找到点盐或者油。我没有理会他,走到离他不远的一块平坦石头上坐下,将怀里的《撼龙八诀》残本和那叠沾血的笔记小心地拿出来。
《撼龙八诀》残本是用某种古老的兽皮或皮革制成,触感粗糙而厚重,上面绘制着许多我看不懂的图案、符号和文字,有些地方己经磨损得厉害,甚至有些页面残缺不全。笔记是父亲用纸写的,字迹是他的,但有些词语和符号显得很古老,旁边还有他自己的一些批注。特别是那张地图碎片,上面的标记更是奇特。
我深吸一口气,将所有杂念抛开,集中精神,开始对照着阅读。父亲在笔记中写道,《撼龙八诀》是陈家世代相传的秘术,包含了“点穴、听脉、解文、破阵、机关、遁甲、寻龙、撼地”八种核心技艺。它们并非简单的武功,而是用来理解和运用大地“地脉”力量的方法,与“玉心”有着极深的渊源。父亲在笔记中详细解释了其中几种技艺的入门和应用,特别是与寻找古墓、破解防御相关的“解文”、“点穴”、“破阵”、“机关”。
我先从“解文”开始。笔记中列举了一些《撼龙八诀》残本中出现的古老符号,并解释了它们的含义和读音。父亲说,这些符号是一种古老的文字,比秦朝的小篆还要古老得多,是“前夏文明”时期流传下来的。要理解《撼龙八诀》和地图,必须先掌握这种文字。这让我震惊,前夏文明?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?爹从没跟我说过这些。
我一边看笔记的解释,一边对照《撼龙八诀》残本上的符号。那些符号弯弯曲曲,像古老的图腾,又像某种神秘的符咒。刚开始,我一个字也看不懂,觉得头晕脑胀。但我没有放弃,武功锻炼出来的意志力和专注力,让我能够长时间地集中精神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马大牛的絮絮叨叨在我耳边响个不停。他一边洗野菜,一边唱着跑调的军歌,一边又开始幻想古墓里的宝贝。
“哎呀,陈老大,你看那石头是不是金子啊?”他突然指着远处一块闪光的石头大叫,“走!去看看!”
我被他打断,抬头看去,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矿石,在阳光下反光而己。我摇了摇头,没有理会他。
“哎呀,陈老大,你是不是在看藏宝图啊?有没有看到一个大大的‘X’?”他又凑过头来,想看笔记上的地图,“让我看看嘛!万一我看懂了呢?我虽然不识字,但是我方向感可好了!”
我将地图碎片收起来,没有给他看。这份地图太重要了,不能让任何人接触,特别是那些对它虎视眈眈的“那些人”。
我继续研究“解文”。渐渐地,我开始摸到了一些规律。一些简单的符号,开始在我脑海中有了对应的含义。就像一层薄雾被拨开,古籍上的文字,似乎不再是完全陌生的鬼画符了。我尝试着对照笔记,解读《撼龙八诀》残本中的一些句子,关于“地之形,穴之所在”、“脉之动,声之所起”、“文之解,秘之所藏”。虽然理解得还很浅显,但己经能感觉到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蕴藏在这些文字中。
接下来是“点穴”。笔记中解释,“点穴”并非武功中的攻击穴位,而是指寻找大地上“地脉”的交汇点或能量汇聚点,通常是古代墓葬或重要遗迹的入口所在。父亲写道,要运用“点穴”,需要结合武功中的内息运行法门,让身体与大地的磁场产生共鸣,感知地脉的流动。这让我震惊,原来爹教我的内功,不只是为了强身健体,竟然是为了这个!
我尝试着按照笔记中的方法,调整内息,感知周围。闭上眼睛,我似乎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力量在地面下流动,像无形的河流。这种感觉很奇特,像是一种麻麻酥酥的震动,又像是一种温暖的气息。我试着去捕捉它,去分辨它的强弱和方向。
“陈老大,你咋又坐着不动了呀?”马大牛又来了,“不是说要去挖宝贝吗?咱们啥时候走啊?天都快黑了!”
我被他打断,睁开眼睛。那种奇特的感知立刻消失了。我深吸一口气,知道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。
“不急。”我简短地说。
“怎么能不急呢!”马大牛急了,“宝贝等着咱们去挖呢!万一被别人抢走了咋办?哎呀,要是被那些人抢走了咋办?!听说那些人可厉害了!”他突然压低了声音,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,“他们是不是跟鬼子一样坏啊?甚至更坏?”
“那些人……”这个称呼再次触动了我内心的仇恨。父亲笔记中用沉重的笔触描绘了他们的可怕。他们不仅仅是杀害我爹娘的敌人,更是威胁华夏“玉心”的幕后黑手!我必须理解八诀,才能对抗他们!
我继续研究“破阵”和“机关”。笔记中解释,古墓通常布置有各种防御性的阵法和机关,需要运用八诀的知识来破解。破阵是针对无形或有形的能量场、迷阵等;机关是针对物理性的陷阱、锁闭装置等。父亲留下了一些常见阵法和机关的图示和破解原理,其中一些图示我之前在爹练武的书房里似乎见过,当时以为是古老的建筑图,现在才知道是机关的构造!
我将笔记中的图示与地图碎片上的某些标记进行对比。地图上除了古墓的位置,似乎还标记了一些墓葬内部的结构和可能的危险区域。我开始猜测,地图上的符号可能对应着墓葬内的阵法或机关!
“陈老大,你在看啥呀?像小人书似的!”马大牛又凑过来了,他洗完了野菜,正拿着步枪在地上画圈圈玩,“这是不是机关的图啊?是不是进去要踩这个圈圈就会掉下去?”他指着笔记上的一个图示,随便猜道。
我看了他一眼,他的猜测虽然粗糙,但他提到的“踩圈圈”却让我想到了机关的触发方式——可能是压力感应!笔记中确实提到了一些基于重力和压力的机关!马大牛无意中的一句话,竟然给了我一点启发!
我继续沉浸在古籍和笔记的世界里。时间流逝得很快,当夕阳将天边染成血红色时,我合上了书本。
马大牛己经升好了火,用他找到的破锅煮着野菜汤,散发出难闻的味道。但他看起来很满足。
今天一天,我初步掌握了“解文”的一些基础,能够认出《撼龙八诀》残本和笔记中的一些关键符号和词语;我尝试了“点穴”,虽然感知不清晰,但至少摸到了一点门道;我对古墓可能存在的“破阵”和“机关”有了初步的了解,并将它们与地图上的标记联系起来。
最重要的是,我通过笔记,进一步确认了我的使命——找到“青铜星盘”,它是解开“玉心”秘密的钥匙,也是对抗“那些人”的关键。而“那些人”,就是杀害我爹娘、企图染指华夏根基的幕后黑手!
我站起身,走到火堆旁坐下。马大牛立刻殷勤地递过一碗热腾腾的野菜汤。
“陈老大,喝汤!虽然没啥味,但暖和!咱们啥时候去古墓呀?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!”他眼中闪烁着对“宝藏”的渴望。
我喝了一口汤,味道确实难闻,但我知道,这是生存的滋味。
“快了。”我看着跳跃的火光,低声说,“沿着笔记上的地图,我们很快就会到赵地,找到那座楚墓。”
马大牛听了更高兴了,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幻想古墓里的场景。
我没有打断他。我明白,我和他走在同一条路上,但我们看到的、追求的,完全不同。他是为了活下去,为了发财,为了他简单的愿望;而我是为了死去的亲人,为了被玷污的国家,为了那深藏在地下的秘密和“那些人”的真相。
夜色完全笼罩了大地。星星在天空中闪烁,像无数只眼睛,冷漠地俯视着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。
“那些人……”我在心中默念着,紧了紧怀里的古籍。我的路,在前方。危险,未知,但却清晰可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