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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打不垮的幽灵

冰冷的河水像千万只手,瞬间将罗朗包裹、撕扯。裹挟着泥沙的湍急水流无情地拍打着他受伤的身体,每一股冲击都像重锤敲打在肋部和腿部的伤口上,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。他呛了一大口水,浑浊的河水带着泥土和某种腐烂的味道,让他不住地咳嗽。

岸上的枪声还在响,子弹带着尖啸声射入水中,在他身边溅起一朵朵水花。他能听到子弹打在水面上“啪”的清脆声,如此接近,如此致命。他拼命地将身体压低,只露出头部进行呼吸,努力融入水流本身,成为水中的一部分,希望借此避开子弹。

湍急的河流是他的生路,也是新的地狱。受伤的左腿和左臂几乎无法使力,他在水中无法做出有效的游泳动作,只能依靠健康的右臂勉强划水,以及右腿在水底(如果够浅)或者露出水面的石头上寻找支撑点。但大多数时候,他只能任由身体被水流冲刷,像一片无助的落叶。

疼痛在冰冷的河水中被放大到极致。寒冷像冰冷的锯子,切割着他的骨头。肋部的伤口在水压下传来阵阵绞痛,每一次试图用力呼吸都会让胸腔发出痛苦的呻吟。左腿和左臂麻木,在水流的冲击下显得更加沉重。他感到身体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,寒冷和疲惫像两只巨大的手,试图将他拖入水底。

怀里紧紧护着的储存器,现在成了另一个巨大的风险。它被他用衣服缠绕着,紧贴在胸口,但在水中显得更加沉重和笨拙。他担心它被水流冲走,担心它撞到河底的石头而损坏,更担心河水会渗透进去,摧毁里面的数据。这是他唯一的筹码,唯一的希望,绝不能有失。他用下巴死死地抵住它,用右臂护着,不让它离开身体。

岸上的枪声逐渐稀疏了一些,但并没有完全停止。他能听到追兵沿着河岸移动的声音,听到他们焦躁的喊叫声,以及狗在岸边愤怒的吠叫声。他们显然在沿着河流追踪,试图预测他会被水流冲到哪里。他甚至能听到他们用某种通讯设备低声交流的声音,语气焦急而专业。他们不会轻易放弃。

河水浑浊,能见度极低,河底布满看不见的石头和障碍物。几次,他的左腿或者身体撞到了河底的石头,传来钻心的疼痛。他呛了更多的水,不住地咳嗽、呕吐,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而抽搐。恐慌像冰冷的藤蔓,试图缠绕住他的心,但他强迫自己冷静,专注于呼吸,专注于保持身体在水面。

他不知道自己顺流漂了多远。几百米?一公里?时间在剧痛和挣扎中变得模糊。他只知道,身体越来越冷,力量正在迅速衰竭,意识开始模糊。河水带着他,像一个无意识的漂流物。

在意识模糊的边缘,他看到岸上的灯光越来越远,声音也越来越微弱。也许,河水帮助他甩开了最首接的追捕。但他依然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。

他感到身体撞上了什么东西,不是石头,而是更柔软、更坚韧的东西。是树枝!一棵倒在河里的大树!

这是机会!

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,用健康的右臂抓住一根露出水面的树枝。树枝粗糙,带着苔藓,冰冷而湿滑。他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量,拽着树枝,不让自己被水流冲走。身体被水流冲击得摇摇晃晃,撞在树干上,带来新的疼痛。

他像一个溺水的人,紧紧地抓住那根树枝,大口喘息。河水依然冰冷湍急,但有了这个支撑,他至少不会被冲走。他将怀里的储存器拿出来,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它——它湿透了,但看起来结构还完整,希望里面的数据没有受损。

他靠在倒下的树干上,感受着水流冲击身体的力量,以及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抽搐。疼痛,疲惫,寒冷,每一样都试图将他拖入死亡的深渊。他看了一眼岸边,己经看不到追兵的身影了,声音也完全被河流的轰鸣声淹没。他暂时安全了,至少没有被首接抓住或者射杀。

但河里并不是久留之地。他需要上岸。

他沿着倒下的树干,一点一点地朝着岸边移动。过程异常艰难,树干湿滑,水流湍急,受伤的身体几乎无法提供任何帮助。他只能依靠右臂的力量,一点一点地将身体拽过去。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。

最终,他抵达了岸边。这里的河岸是陡峭的泥坡,长满了灌木丛。他用右手抓住岸边的草根和树枝,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,将身体从水中拉出来。泥泞的河岸异常湿滑,他滑了回去几次,但最终,他还是挣扎着爬上了岸,在泥地上。

空气是湿热的,但他的身体却感到刺骨的寒冷。身体止不住地颤抖,牙齿咯咯作响。衣服湿透了,紧紧地贴在身上,更加剧了寒冷。疼痛像潮水一样再次袭来,比在水里更加清晰和猛烈。他感到恶心,想呕吐,胃里空荡荡的,只有胆汁翻涌。

他趴在泥地上,大口喘息,肺部像要炸开。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。他活着,再一次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。

他挣扎着坐起来,靠在一棵树下。拿出怀里的储存器,用颤抖的手擦拭上面的水和泥沙。希望它没有损坏。这是他最后的希望。

他环顾西周。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。河流在他身后奔腾,对岸是黑漆漆的丛林。岸边是茂密的植木丛和陡峭的河岸。他不知道自己被河水冲到了哪里,离那个灰色定居点有多远,是否还在追捕范围之内。

他能听到丛林里正常的虫鸣和动物声,但没有听到人类活动的声音,也没有听到狗的吠叫声。也许,他暂时安全了。

但他的身体状态,比之前更加糟糕。寒冷,疼痛,虚弱,失血,感染的风险,以及长时间浸泡在河水中的后果(低体温,伤口恶化)。他需要立刻找到处理伤势和保持温暖的方法。

他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腰间的刀鞘,求生刀还在。这是他唯一的工具,也是他唯一的武器。

他挣扎着站起来,依靠旁边的树干。身体摇摇欲坠,每动一下都带来剧痛。他需要找到一个更安全、更隐蔽的地方躲藏,并且尽快生火(如果可能的话)来温暖身体,烘干衣物,并烧水处理伤口。

但他浑身湿透,在这种环境下生火非常困难,而且火光和烟雾也可能暴露他的位置。

他看了一眼河流下游的方向。在那里,他隐约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植被,或者建筑物的轮廓。河边,通常是人类活动的区域。也许,河流将他带到了另一个灰色地带的节点,或者一个沿河的定居点。

这是机会,也可能是新的危险。

他不知道这个新地方是什么样的,不知道那里的人是友是敌,不知道那里是否己经被“公司”渗透。但他知道,他不能留在这里等死。他必须去那个地方,去寻找资源,去寻求帮助,或者去寻找下一个机会。

他将储存器藏在衣服内侧更深的地方。右手紧握着求生刀。身体疼痛,颤抖,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

复仇之路,依然漫长而凶险。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什么。但他还活着。

他转过身,拖着湿透的、破碎的身体,朝着河流下游那个隐约可见的轮廓方向,一步一步地,艰难地蹒跚而去。河水在他身后奔腾,似乎在嘲笑他的渺小和无助。但罗朗没有停下,他是灰色世界里,一个打不垮的幽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