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朗挣扎着冲进定居点边缘的丛林。身后响起的枪声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抽在他自以为谨慎的脸上。金属的呼啸声、木头和竹子被子弹撕裂的声音,以及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和追捕者愤怒的吼叫声,在他身后炸开。
他没有回头,凭着本能朝着植被最密集的区域冲刺。受伤的左腿带来撕裂般的剧痛,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刀尖上,但他咬紧牙关,顾不上身体的抗议。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嘶哑的声音,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滚烫的空气。怀里装着“零件”数据的储存器硌在胸口,冰冷而沉重,这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筹码。
冲进丛林的瞬间,茂密的植被提供了短暂的掩护。光线瞬间变暗,空气变得更加,也充满了泥土和腐烂植被的气息。身后的枪声和叫喊声似乎被丛林吸收了一部分,但并没有完全消失,反而变得更加集中和有目的性。
他们追来了。而且速度很快,行动干脆利落,不像之前村子里的乌合之众。脚步声在身后响起,不再是杂乱的奔跑,而是带着某种节奏和协同。树枝被拨开的声音,偶尔传来的低声交流(使用的语言不是当地土语,更像某种军队或PMC内部使用的术语,简洁、高效),以及,最让罗朗心头一沉的——狗的吠叫声,比之前更加接近,更加兴奋。
这些,才是真正的猎人。
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。不是普通的灰色地带团伙,这些追兵的行动风格,他们的效率,都指向了“公司”——那个神秘的、拥有专业武装力量的组织。茶棚的中间人,或者“秃鹫”的情报网络,被渗透了,或者本身就是一个饵!而他,在他自以为掌控局面、主动出击的第一次任务中,又一次落入了陷阱。
愤怒和不甘在他心中翻涌,但更强烈的是活下去的本能和作为一名顶级佣兵的战术本能。他知道,在这里和他们正面冲突,没有武器,带着重伤,等同于自杀。他唯一的希望,是利用丛林地形,利用夜色(如果能撑到夜里),利用自己的经验,甩开他们。
他顾不上身体的剧痛,挣扎着在灌木丛中穿梭,尽量不发出声音。脚步放轻,重心压低,利用一切可能的掩护。他现在没有56式,没有火力压制,他唯一能依靠的,是隐蔽和沉默。
追兵追得很紧。他能听到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听到狗兴奋的嗅探声和吠叫声。他们显然使用了专业的追踪犬,他的气味和血迹在丛林里无所遁形。
他改变方向,朝着一个地势更低、植被更茂密、可能靠近水流的方向移动。水流可以一定程度上打断气味追踪。他希望找到一条小溪或者湿地。
在穿过一片密集的竹林时,他听到身后追兵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近,伴随着呵斥狗的声音和树枝被猛地拨开的沙沙声。他们发现了他移动的轨迹,正在迅速收紧包围圈。
“那边!”一个声音大喊道,带着一丝兴奋。
心跳瞬间加速到极点。罗朗知道自己暴露了!他顾不上疼痛,扑向旁边的灌木丛,身体紧贴着地面,尽量将自己隐藏在厚厚的枝叶下方。他甚至屏住了呼吸,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完全静止。
他能听到脚步声就在他藏身的灌木丛外徘徊,能听到狗的嗅探声和低吼声。他感到鼻子发痒,想咳嗽,但拼命压制住。疼痛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他,但他强迫自己忽略一切,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——静止,等待。
他能感觉到有目光在附近扫视,即使隔着植被。他甚至能听到追兵粗重的呼吸声,如此接近,仿佛就在他头顶。他闻到了他们身上军用装备和汗水的味道,确认了他们的身份——这些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。
时间在此刻被无限拉长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。身体的疼痛在极度紧张下反而变得有些麻木,但内脏在恐惧和紧张下翻涌。他怀里的储存器紧紧地贴在胸口,冰冷而坚硬。
狗的吠叫声突然变得更加兴奋,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。紧接着,罗朗听到追兵发出了指令,大部分脚步声开始朝着狗吠的方向移动。他们显然被狗引向了别处,可能是罗朗之前逃跑留下的更早的痕迹,或者狗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。
危机再次擦肩而过!
罗朗没有立刻动弹。他保持静止,首到确定追兵的声音己经远去,确定周围再次恢复了相对的平静。他慢慢地放松身体,感受着疼痛如潮水般再次袭来,比之前更加猛烈。长时间的紧绷和压迫,让他的伤口和肌肉都发出了抗议。
他大口喘息,肺部像要炸开。疼痛让他的视野有些模糊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刚才的极度紧张,耗尽了他仅剩的体力。
但他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追兵很快就会意识到狗被误导了,或者在其他方向没有找到他,就会重新回到这个区域进行更精细的搜索。他必须利用这个空档,再次移动。
站起来,每一个动作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。他感觉肋骨像要散架,左腿也几乎无法承受重量。他用右手抓住旁边的树干,勉强撑起身体。怀里的储存器硌得生疼,但他死死地护着它。
他没有时间去处理新的伤势,没有时间去休息。他必须继续逃。
他改变方向,朝着追兵离开的反方向移动,同时尽量选择那些植被更茂密、地形更复杂的地方。他知道,拖着这样的身体,想要完全甩开那些专业的追兵和追踪犬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他只能尽量减缓他们的速度,增加他们追踪的难度,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。
他朝着一个隐约能听到水流声的方向前进,希望找到一条更大的河流,或许能提供更好的掩护,或者能找到顺流而下的方法(虽然带着伤和零件,这风险也非常大)。
路异常艰难。地面湿滑,藤蔓缠绕,巨大的树根横亘在路上。他摔倒了几次,每一次摔倒都让他几乎失去意识,但他都咬牙挣扎着爬起来。怀里的储存器散落,他就Fumbling着将它们捡起。疼痛、疲惫、失血,正在一点点地摧毁他的身体和意志。
他感到头晕眼花,视线模糊。有时候,他甚至分不清方向,只能凭着本能朝着水流声移动。他感觉到高烧似乎又开始上升,身体一阵冷一阵热。
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极限。他的身体己经发出了最强烈的警告。再这样下去,他会死在丛林里,被追兵找到,或者仅仅是因为伤势恶化和体力耗尽。
他听到水流声越来越清晰了,那是一条比之前的小溪更大的河流,水声轰鸣,带着一种原始的力量。河流或许能提供掩护,但也可能是一个新的陷阱——沿河两岸通常是走私路线,可能存在其他危险的人物,或者追兵可能在河流下游设伏。
但他别无选择。他必须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。
他艰难地走到河边。河水浑浊,带着泥沙,水流湍急。他看了一眼河对岸,丛林依然茂密,似乎没有比这边更容易通行。他看了一眼河流下游,水流汇入更宽阔的区域,能看到远处模糊的灯光,那可能是一个更大的定居点,或者别的什么地方。
他知道,跳进这条河,风险巨大。湍急的水流可能将他冲走,撞上河底的石头,或者加剧伤势。怀里的储存器也可能被损坏。但如果留在岸上,他迟早会被身后的追兵抓住。
他没有犹豫太久。生存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。他将储存器用衣服缠绕得更紧,确保它不会轻易脱落。他看了一眼身后,虽然没有首接听到追兵的声音,但他能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。
他拄着拐杖,一瘸一拐地走进河里。冰冷的河水瞬间浸没了他受伤的身体,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。他将拐杖扔在岸边,它己经完成了它的使命。
他试图在水中保持平衡,但湍急的水流让他站立不稳。左腿和左臂几乎无法使力,他只能依靠右臂划水,以及右腿在河底寻找支撑点。怀里的储存器在水中显得更加沉重。
他朝着河流下游的方向移动,希望水流能帮助他,同时掩盖他的气味和痕迹。他努力将身体压低,只露出头部进行呼吸。河水冰冷而浑浊,呛人的味道让他咳嗽。
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,寒冷和疼痛像两只巨大的手,试图将他拖入水底。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撑过这条河,能否在到达对岸之前不被水流冲走,或者不被追兵发现。
在水中挣扎着,他听到身后岸边传来了声音。追兵!他们到了河边!
他听到狗焦躁的吠叫声,听到人声在岸边响起,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跳进了河里。他不敢抬头,只敢将身体压得更低,尽量融入水流。
他听到岸边响起了枪声!子弹打在水面上,溅起水花!他们发现了他在水里!
罗朗的心沉到了谷底。他完全暴露了。在湍急的河流里,他没有任何掩护,没有任何反击能力。他是一个在水中的活靶子。
他感到身体被水流冲得摇摇晃晃,左腿撞上了河底的石头,带来一阵剧痛。他拼命地用右臂划水,试图靠近对岸,或者找到任何可以提供掩护的地方。
岸边的枪声越来越密集,子弹不断地射向他所在的区域。水花在他身边炸开,溅了他一脸泥水。他能感觉到子弹呼啸着从他头顶上方掠过,如此接近,如此致命。
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。他感到力量正在迅速流失,身体越来越冷,意识开始模糊。怀里的储存器,像一块冰冷的石头,压迫着他的胸口。
在意识模糊的边缘,他看到了一个闪烁的光芒,似乎是对岸的某个地方。那是什么?一个目标?一个希望?
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,朝着那个方向划去。疼痛、寒冷、疲惫,都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,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,和那个模糊的光芒所代表的未知希望。
他知道,自己正处在死亡的漩涡中心。但只要还有一丝力气,他就不会放弃。
他是一个顶级佣兵,一个从无数绝境中活下来的幽灵。他不能在这里倒下。
为了复仇,为了那份血淋淋的真相,为了,重新站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