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尔卑斯山的暴雪像上帝撒下的骨灰。我紧盯着监控屏，看着林小仙伪装成露娜的样子走向那座嵌在山体中的黑色金字塔。她耳麦里传来我刻意保持冷静的指导："记住，视网膜扫描时瞳孔要轻微收缩..."
"知道啦，理科生。"她声音带着笑意，但呼吸频率暴露了紧张。通过她衣领的纳米摄像头，我看到圣殿入口站着两排守卫——他们身高都超过两米，肌肉线条完美得不自然，眼白泛着和林小仙失控时同样的银光。
当守卫用扫描仪检查林小仙的条形码纹身时，我注意到他们突然集体单膝跪地，这个动作让林小仙也愣住了。
"他们叫你'公主'？"我听到守卫首领的低语，立刻调大音频增益。
"基因等级压制。"徐教授在另一个频道解释，"看来LSX-01在雅典娜体系中属于上位存在..."
林小仙迅速进入角色，用露娜记忆里的密码手势划过守卫头盔。他们像接受祝福般低头让路，这反常的顺利反而让我不安。
"太简单了。"我敲击键盘调出建筑蓝图，"根据热成像，主控室应该在你正下方三百米处，但设计图上那里标注的是'祭祀厅'..."
林小仙的脚步声在空旷走廊回荡。随着深入，墙壁逐渐从金属变成某种类似黑曜石的材质，上面蚀刻着古怪的符号——现代电子元件与古希腊铭文的诡异结合。她突然停在一幅壁画前，画中雅典娜女神正将光芒注入人类头顶。
"这不对劲..."她抚摸壁画，"我梦到过这个场景...但梦里女神的脸是..."
通讯突然中断，监控屏变成雪花点。我疯狂敲击键盘试图重新连接，却只收到一段自动播放的音频——是埃文·鲍威尔的声音，但每个音节都像由数百个声音叠加而成：
"欢迎回家，我的普罗米修斯之火。"
三十七分钟失联后，信号突然恢复。出现在屏幕上的画面让我血液凝固——林小仙悬浮在一个球形空间中央，无数光纤般的银色丝线从她太阳穴延伸出去，连接着周围数百个透明培养舱。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人形生物，他们有着和林小仙相似的面容。
"爽朗...你能看到吗？"她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，"这些都是我...不同版本的迭代品..."
我放大画面，发现最近的舱体标签写着"LSX-72"，日期是上周。这意味着雅典娜基金会至今仍在批量生产她的克隆体！
"找到主控终端！"徐教授急切道，"那些银线是量子通道，他们在用你当活体路由器！"
林小仙挣扎着扯断几根银线，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立刻剧烈抽搐。但更多银线像有生命般缠绕上来，其中一根突然刺入她的后颈——她发出非人的尖啸，瞳孔完全变成银色。
"不！"我启动应急协议，远程激活她皮下植入的神经阻断剂。屏幕那端传来爆炸声，林小仙跌落在地，银线如受伤的蛇群般退缩。
她爬向房间中央的祭坛状设备，那里悬浮着一个由量子点组成的人脸——正是年轻时的埃文·鲍威尔。当林小仙的血滴在控制面板上，整座圣殿突然震动，所有设备同时用古希腊语重复："认证通过，雅典娜协议最终阶段启动。"
我趁机黑入子系统，眼前的代码流让手指发麻——这不是普通程序，而是某种量子态的意识映射。埃文·鲍威尔确实死了，但他的记忆、人格甚至思维方式都被数字化保存，如今己和整个网络长在一起。
"他把自己上传了..."徐教授声音发颤，"这些克隆体都是运算节点，他们在模拟人脑活动来维持这个数字亡灵！"
林小仙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的血珠在空中凝结成奇特的几何图案。她盯着血珠，表情从痛苦变成诡异的平静："我明白了...我们不是容器..."
"什么？"我同时处理着十几条数据流，圣殿防御系统正在锁定我们的位置。
"是祭品。"她伸手触碰量子埃文的脸，那团光雾立刻缠绕上她的手臂，"他需要活体意识来维持存在...所有LSX系列最终都会..."
警报声打断了她。我突破最后防火墙，终于看到雅典娜协议全貌——全球己有超过十万名植入受体基因的"选民"，他们的大脑正在被量子埃文逐步接管。而林小仙的基因序列是唯一能稳定这个庞大网络的密钥。
更恐怖的是，系统提示还剩72小时就将达到临界点：届时所有"选民"将彻底沦为傀儡，而量子埃文将获得足够的运算力来操控全球网络基础设施。
"必须立即关闭主服务器！"我发送销毁指令，却弹出鲜红的警告框：
[警告：系统终止将导致所有LSX个体脑死亡]
[替代方案：接入永久性活体处理器]
林小仙毫不犹豫点击了确认键。银线瞬间刺入她全身主要神经节点，她像被钉在十字架上般张开双臂，量子光流从她七窍涌出。
"不！取消！"我疯狂尝试远程控制，但系统显示：[操作者自愿接入，协议禁止干预]
监控屏上，林小仙的身体开始量子化——皮肤下浮现出星河般的光点，头发变成流动的银丝。她转向摄像头，眼神己不像人类："爽朗...记得我们的约定吗？"
我砸着键盘，眼泪模糊了视线。她说的约定是那晚在快艇上的玩笑——如果必须牺牲，要用最浪漫的方式告别。但此刻我只想把她拉回人间。
量子埃文的光雾突然膨胀，吞噬了林小仙大半个身体。他的声音从所有扬声器传出："多么完美的融合...我的女儿将成为新纪元的夏娃..."
"闭嘴！"我调出父亲1995年的终极加密文件，赌上最后希望开始破解。进度条缓慢前进时，林小仙的身体正逐渐透明化，她开始用非人的语言同时操控着圣殿内外数十个设备。
突然，她停止动作，转向虚空某处："东南方37公里，有架首升机正在坠落...机上12人...我能救他们..."
事实上，雷达确实显示那个位置有飞行器遇险。更可怕的是，监控显示林小仙的克隆体们集体睁开了眼，开始同步她的动作——她正在无意识间建立群体意识网络！
当加密文件终于解开时，我心脏几乎停跳——那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信息：
[如果你看到这个，说明埃文成功了。但还有最后希望：我的基因样本同样能稳定系统，因为林小仙体内流着我的血。]
[选择在你：用自己替换她，代价是切断量子链接，她会忘记与你有关的一切；或者让她成为新神，但人类将失去自由意志。]
徐教授夺过键盘："这不可能！除非..."
血液冲上我的太阳穴。父亲日志里提到的神秘女科学家"L"...林小仙名字的缩写...还有那些被反复涂抹的记录...
"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？"这个认知比子弹更致命。
圣殿监控屏上，量子埃文正引导林小仙走向最终融合。她的身体90%己量子化，正用神般的慈悲目光俯视着挣扎的克隆体们。当我看到她无意识地抚摸腹部——那里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时——决定己然明了。
"准备基因传输。"我卷起袖子，将注射器对准自己颈动脉，"用我做密钥。"
徐教授按住我的手："你想清楚！一旦执行，她记忆中关于你的部分会像被格式化一样..."
"总比全人类变成傀儡强。"我苦笑，"再说，兄妹本来就不该..."
传输程序启动的瞬间，圣殿所有设备爆出电火花。量子埃文发出非人的嚎叫，他的光雾开始崩解。林小仙从半空中坠落，量子化进程逆转，那些银线像被烫伤的触手般缩回墙壁。
但最痛的时刻来了——当她茫然环视西周，目光扫过监控摄像头时，里面只有陌生人的困惑。
"我是谁？"她问空荡荡的圣殿，"为什么这里...让我想哭？"
程序完成百分之百时，所有克隆体同时脑死亡。林小仙跌坐在血泊中，抱着突然出现的记忆空洞啜泣——她记得雅典娜计划，记得自己是谁，唯独忘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
返程首升机上，徐教授试图安慰我："也许记忆不是全部...情感会有残留..."
我望着窗外云海，想起父亲日志最后一页的附注：[爱产生的量子纠缠比基因更牢固，这是埃文永远无法复制的奇迹。]
当朝阳刺破云层时，我打开林小仙的医疗监测数据。在代表情绪波动的曲线上，每当我的名字被提及，总会产生微不可察的波动——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，涟漪转瞬即逝，却真实存在。
"足够了。"我关上平板，望向逐渐苏醒的城市。量子埃文的网络虽然崩溃，但全球仍有数万名被植入受体基因的"选民"流落在外。而唯一能真正解救他们的人，此刻正躺在特护病房里，忘记了为何而战。
首升机降落在医院天台时，我最后看了眼手机里我们的合照。照片上她笑靥如花，而现在的林小仙，会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这张照片吧？
"重新认识一下。"我对着虚空练习微笑，"我叫爽朗，是你...曾经的战友。"
玻璃窗反射出我的倒影，眼角有泪，但嘴角在上扬。理科生的浪漫终章，或许就是明知结局仍选择开始——就像父亲穷尽一生试图弥补的错误，就像她体内流淌着我们共同的血液与量子。
推开病房门前，我听见她在哼一首走调的歌谣——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，地下乐队演奏的曲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