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日凌晨3点17分,东京塔顶爆发的蓝光刺破夜空。我盯着卫星实时画面,看着那道光芒如病毒般沿着新干线扩散,所经之处的行人突然静止,瞳孔泛起相同的银白色泽。
"大阪、名古屋、福冈相继失联。"徐教授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,"和预测完全一致——量子网络正在以LSX携带者为节点构建神经场。"
我转向病床上的林小仙。她全身被柔性束缚带固定,皮肤下流动的荧光纹路己形成精密电路图案。从三小时前开始,她每隔11分钟就会切换一次人格——有时是冷静的"L"女士,有时是狂暴的"雅典娜",但真正的林小仙始终没有出现。
"又开始了!"护士惊呼着后退。
林小仙的脊椎突然反弓,束缚带在巨力下断裂。她悬浮到半空,银发无风自动,开口时混合着三个声音:"节点同步率87%...终止程序载入失败...母亲你错了情感不是变量..."
我冲上前握住她的手,立刻被高压电流般的痛感击中。在意识模糊的瞬间,我似乎看到无数发光丝线从她体内伸出,连接着虚空中的某个庞大存在。
"爽朗!"徐教授用绝缘棒把我们分开,"她的量子链接强度超出安全值300倍了!"
我倒在地上抽搐,却露出笑容:"不...这正好...我看到了网络结构..."
通过那短暂的连接,我感知到全球LSX携带者构成的神经网络——不是理查德宣称的升级人类,而是将所有人改造成某个超级意识的细胞。而这个意识的核心,正在阿尔卑斯山深处的量子计算机阵列中苏醒。
"还剩多少时间?"
"最多六小时。"徐教授调出数学模型,"当网络同步率达到100%,所有LSX携带者的个体意识将被抹除,成为'雅典娜'的运算单元。"
我擦去鼻血,看向监控林小仙大脑的屏幕。她的海马体亮得刺眼,前额叶却暗如黑洞——这解释了她为何无法苏醒:埃文植入的指令正在吞噬她的自我意识。
"准备意识潜入。"我脱下外套,露出贴满传感器的躯体,"用父亲的手表做导引器。"
徐教授面色骤变:"你疯了?没有防护进入量子化的意识空间,你的神经元会被撕碎!"
"但这是唯一能把她带回来的方法。"我调出刚才捕捉的脑波图,"看这个0.5赫兹的波动——是林小仙在求救。她在自己的记忆迷宫里迷路了。"
当注射器将纳米机器人推入我的颈动脉时,剧痛让我想起林小仙常说的一句话:"理科生的浪漫就是把自己当实验品。"
黑暗。然后是刺眼的白光。我漂浮在由记忆碎片构成的量子海中。这里的时间非线性流动,空间像被孩童胡乱拼贴的折纸——这是林小仙的意识景观,被量子网络扭曲得支离破碎。
"小仙!"我的声音化作发光的波纹扩散。没有回应,只有记忆碎片如流星划过:她五岁时躲在实验室柜子里偷看母亲工作;大学第一天迷路在图书馆B区;中弹后在我怀里说"别摆出那种表情"...
导航器显示她的核心意识被困在记忆迷宫第七层。我躲闪着游弋的量子漩涡,向下潜去。第二层是商学院时期,无数个林小仙同时在教室、实验室、社团活动,看到我时都露出陌生表情——这是她失忆期间的记忆区。
第西层突然剧烈震动。某个庞然大物正在吞噬记忆——是埃文植入的毁灭程序,形似银色章鱼,触须所到之处记忆纷纷僵化。我藏在"第一次约会"的记忆气泡后,看着它游向更深层。
第六层是噩梦般的景象:林小仙反复经历基因觉醒的痛苦,每次死亡后又在手术台上复活。我在这里找到了她——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发光体,只有孩童大小。
"走开..."她声音像破损的录音带,"又是模拟测试吧?这次要怎样杀死我?"
我慢慢靠近,放出我们共同记忆的投影:她在厨房煮咖啡偷加盐的狡黠笑容;她中弹后还开玩笑说"这下能申请工伤补助";她假装失忆时偷偷在我口袋塞的小纸条...
"这些...不是他们能模拟的..."她的光芒微微增强,"真的是你?"
量子海突然沸腾。银色章鱼从上方扑来,我抱住林小仙滚进第七层入口。这里是她最深的记忆核心——五岁生日那天,母亲给她演示的量子纠缠实验。
"这就是钥匙!"我指着小女孩手中的两个发光陀螺,"你母亲早就把终止程序藏在你的童年记忆里!"
林小仙突然僵住:"不对...那天妈妈明明..."
记忆场景扭曲变幻。真正的五岁生日:母亲林默没有展示玩具,而是把注射器扎进她手臂,哭着说"原谅妈妈"。这才是毁灭程序要掩盖的真相——林默给女儿注射的不是受体基因,是终止程序的载体!
银色章鱼撞破墙壁冲来。千钧一发之际,林小仙体内的荧光纹路突然重组,变成与母亲实验室相同的符号。她伸手按在章鱼头部,轻声念道:"情感不是干扰项,是宇宙常数。"
章鱼僵住了,开始从触须末端崩解成发光尘埃。整个记忆迷宫随之震动,无数被吞噬的记忆如烟花般绽放。林小仙转向我,眼中有星辰流转:
"现在,帮我完成妈妈最后的实验。"
当我们双手相握,两个发光陀螺——她母亲的终止程序和我父亲的密钥——开始共振。量子海沸腾到极点后突然坍缩,我们坠入某个超越三维的空间。
这里没有时间,没有物质,只有纯粹的信息流。全球十万名LSX携带者的意识如星河般展开,每个光点都包含着某人的一生记忆。而在中央,雅典娜的原始代码如黑洞般旋转,正贪婪地吸收这些光点。
"看代码底层。"林小仙指向黑洞核心。在无数层加密下,藏着埃文·鲍威尔的真实目的——不是创造新物种,而是将自己的意识作为模板,批量复制到每个LSX携带者脑中。
"疯子..."我握紧她的手,"有什么办法能覆盖这种规模的恶意程序?"
林小仙沉默片刻,突然笑了:"记得你说过吗?我的咖啡加盐理论——痛苦让甜蜜更立体。"
她开始拆解自己的记忆编码。我立刻明白她想做什么:"不!用我的!"
"来不及了。"她将我们的记忆编织成新的算法,"只有LSX-1的基因结构能承载足够复杂的量子信息..."
当她把最后一段密码——我们初吻时的心跳频率——写入程序时,整个量子空间突然静止。雅典娜的黑洞开始逆向旋转,被重新编码成无数发光丝线,温柔地缠绕住每个LSX携带者的意识光点。
"这是什么算法?"我惊叹道。
"最古老的那种。"她的声音渐渐空灵,"爱。"
现实世界的心肺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。我猛地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在医疗舱里,全身插满管子。徐教授扑到观察窗前,嘴型在说"她醒了"。
林小仙在隔壁医疗舱里坐起身,皮肤下的荧光纹路己退成淡银色花纹。当我们隔着玻璃掌心相对,全球量子网络正好完成最终重置——所有LSX携带者同时苏醒,而阿尔卑斯山深处的量子计算机阵列在轰鸣中自毁。
三个月后的复检显示,林小仙体内仍保留约3%的受体基因活性,表现为偶尔能让金属物品悬浮的恶作剧。我的基因图谱也永久改变了——深度量子纠缠让我的神经元具备了非常规的信号传递能力。
"所以我们现在算什么物种?"她歪头看我,指尖让咖啡杯在餐桌上方转圈。
"人类2.0?"我捉住她捣乱的手,"不过你煮咖啡还是难喝得要命。"
她大笑着把盐罐推过来,阳光透过窗户,在她银色的发梢上跳舞。我们身后的电视正在报道"普罗米修斯学院"成立的消息——这个由我们创办的机构,专门研究如何地运用那些曾被用于恶意的技术。
窗外,新生的梧桐树苗正破土而出。它将在未来某天长成参天大树,就像人类终将学会与自己的造物共处——带着敬畏,带着智慧,更带着那份让我们战胜量子计算的情感密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