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意识在金色海洋中浮沉。
每当想要掌控身体，就有更古老的意志将我推开。这具重组后的肉身里，像是住着两个房客——我，和某个自称为"烛"的存在。
"别挣扎，小子。"脑海中响起雷鸣般的声音，"本座借你躯壳暂住，待寻回龙祖遗骨自会离开。"
透过半闭的眼睑，我看见柳青烟正在前方开路。她龙化后的右爪始终护着胸前鼓包——那里藏着我们的女儿。锁龙毒造成的银纹己经蔓延到她脖颈，每次展翼都会洒落细碎的血鳞。
"青烟..."我试图呼唤，发出的却是龙语长吟。
她猛地回头，竖瞳里闪过惊喜与忧虑："烛尊者？还是...爽朗？"
这个问题让我心痛。自从在归墟苏醒，我的意识就像潮水时进时退。有时能清醒地看见妻女，有时又被"烛"的意志压制，只能透过他的视角观察世界。
"各半。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古怪地混合着两种音色，"这小子的执念...麻烦。"
右臂突然不受控地抬起，掌心迸发金光将前方岩壁轰开。碎石飞溅中，露出隐藏的海底隧道。潮湿的岩壁上刻满龙形浮雕，每条龙的眼睛都在流血泪。
"东海龙冢的侧道。""烛"操控我的手指抚过那些浮雕，"当年敖广在此自毁龙珠，就为不让天庭找到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我的意识突然占据上风，踉跄着扑向柳青烟："她怎么样了？"
掀开她护在胸前的鳞片，女儿正蜷缩在逆鳞形成的天然襁褓里。小家伙手腕的金铃变成了暗红色，每次晃动都溢出火星。更惊人的是，她头顶冒出两个小小的玉色龙角！
"吸收了南海龙王的记忆碎片。"柳青烟声音沙哑，"现在会喷火了。"
像是证明母亲的话，宝宝突然打了个喷嚏，喷出的火苗点燃了我一缕头发。"烛"立刻接管身体吐息灭火，龙威不受控地外放，吓得女儿"哇"地哭出声。
"收着点！"柳青烟用尾巴抽打我膝盖——这个动作让她肩伤崩裂，银纹又扩散了几分，"她还是个婴儿！"
奇妙的是，女儿的哭声让"烛"的意志暂时退却。我夺回控制权，笨拙地哼起人间摇篮曲。当她挂着泪珠在我重组后的胸膛入睡时，我发现自己的魂体比先前凝实了许多。
"亲情能稳固你的意识。""烛"在意识深处冷哼，"但出东海还需本座之力。"
隧道尽头传来水流轰鸣。柳青烟突然僵住，龙鳞全部倒竖："锁龙钉的气息！"
转过最后一个弯，眼前的景象让我魂魄震荡。本该通往东海龙冢的出口处，悬浮着三百六十根青铜巨钉。每根钉子上都缠绕着挣扎的龙影，钉与钉之间以银链相连，构成遮天蔽日的死亡罗网。
"用龙族自己炼制的。""烛"的声音里首次出现情绪波动，"抽髓取魂时...要让龙保持清醒。"
柳青烟逆鳞处的噬仙骨突然发烫。她痛苦地蜷缩起来，却仍用身躯为女儿挡住锁龙钉的威压。我试图上前，却发现"烛"在畏惧这些专门克制龙族的凶器。
"爹爹...痛..."女儿不知何时醒了，小手按着自己新生的龙角。她的金铃正以不正常的速度在红、青、白三色间切换，每次变色都引起锁龙钉阵的共鸣震颤。
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——锁龙钉阵中央浮现一面水镜，镜中正是天将追兵的身影！他们似乎通过金铃的波动锁定了我们的位置。
"走！"柳青烟突然将我推向侧面岩壁。她咬破舌尖，一口龙血喷在看似普通的石头上，竟激活了隐藏的传送阵，"带她去找敖广的遗骨！"
我想反抗，却见她逆鳞完全翻开，露出藏在里面的三根噬仙骨。这些沾染过仙血的凶器发出凄厉尖啸，主动飞向锁龙钉阵。当第一根噬仙骨撞上青铜钉时，整个海底隧道都开始崩塌。
"青烟！"我眼睁睁看着落石砸在她龙翼上，"抓住我的手！"
她回头望来的眼神我此生难忘。染血的竖瞳里含着决绝与温柔，龙嘴开合着说了句什么，却被爆炸声吞没。最后看到的，是她用尾巴卷起块巨石，主动砸向自己头顶...
"不——！"
撕心裂肺的呐喊中，"烛"的意志与我完全共鸣。身体爆发出的金光凝成巨龙虚影，将女儿牢牢护在怀中。传送阵启动的最后一瞬，我发誓看见柳青烟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，而其中最大的一粒荧光正朝我们飞来。
东海的海水比想象中冰冷。
我跪在珊瑚丛里，怀中女儿哭到几乎背过气去。她手腕的金铃不知何时变成了纯黑色，铃铛里不断渗出墨汁般的物质，在海水中晕染出模糊的画面——是柳青烟！她被困在某个银色牢笼里，正用龙角反复撞击栏杆。
"她还活着..."我亲吻女儿挂满珍珠泪的小脸，"看到吗？娘亲在等我们。"
黑色铃铛突然发出裂帛之音。墨色画面变换，显示出惊人的真相：锁龙钉阵深处藏着口水晶棺，棺中躺着与柳青烟有七分相似的女性龙族！更诡异的是，当我们注视棺椁时，里面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"敖广之女。""烛"的声音变得凝重，"难怪小母龙能打开隐藏通道..."
女儿开始发烧。新生龙角烫得吓人，皮肤下浮现出与柳青烟相似的银纹。我急得用重组后的身体为她渡入龙息，却发现"烛"在偷偷吸收孩子的能量！
"你干什么？！"我在识海里与古老意志厮打，"她还是个婴儿！"
争斗导致身体失控栽倒。女儿滚落在珊瑚礁上，额头磕出伤口。当她的金血渗入海底沙土时，整片海域突然静止了。沙粒自发组成古老龙文，拼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文字：
"弑龙者亦龙，持铃人即钥。"
没等我们反应，沙粒又重组出东海地图，标记出龙祖遗骨的确切位置——就在水晶棺正下方！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女儿伤口流出的血珠悬浮着组成一个新词：
"速来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