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的血珠在海水中划出细长红线,如同引路的丝绳。
我踉跄追赶,新生的龙尾还不习惯游动,时不时撞上珊瑚礁。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——鳞片变得更坚硬,指爪变得更锋利,连呼吸都开始带着硫磺味。"烛"的意志像熔岩般在血脉里流淌,稍不留神就会夺走控制权。
"慢些..."我试图呼唤,发出的却是带着火星的龙语。
三岁的女儿游得像条银箭鱼。她手腕的黑金铃铛不断震荡,每次声响都让海底沙粒组成新的龙文路标。更惊人的是,她额头伤口渗出的血珠始终悬浮不散,仿佛有生命般在前方领路。
"敖广的血脉感应。""烛"突然接管我的声带,"这小东西...是钥匙。"
穿过最后一片发光水母群,眼前的景象让我魂魄震颤。整座海底山脉被雕琢成盘龙柱形状,每根鳞片纹路里都嵌着青铜锁链。这些锁链共同束缚着中央的透明水晶棺——正是金铃显现画面中的那口棺!
女儿突然加速,小小的身影径首冲向水晶棺。我拼命追赶,却被突然绷紧的锁链拦住去路。数百条青铜链无风自动,组成密不透风的囚笼。透过链条间隙,我看见女儿己经贴在棺椁上,小手按着棺中龙女同样位置的脸颊。
"娘亲..."她奶声奶气地呼唤,黑金铃铛突然变成与柳青烟鳞片相同的月白色。
棺中龙女猛地睁眼。不是幻觉——她翡翠色的竖瞳确实在转动!更可怕的是,锁链开始剧烈震颤,整座海底山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女儿额头伤口突然迸发金光,血珠连成线渗入棺椁缝隙...
"阻止她!""烛"在我脑中怒吼,"现在开棺会惊醒锁龙大阵!"
我撞断两根青铜链冲进去,却晚了一步。女儿的血珠在棺盖上画完最后一个符文,水晶棺轰然炸裂!冲击波将我们父女掀飞,漫天碎片中,龙女的尸体竟悬浮而立,银白长发如活物般舞动。
"敖莹殿下...""烛"控制我的身体行了个古老龙礼,"请安息。"
龙女缓缓转头。她翡翠色的瞳孔里没有生机,只有无尽的痛苦与疯狂。当她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时,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:"他们还活着?!"
整座东海开始沸腾。锁龙链一根根崩断,每断一根就有龙影哀嚎着消散。女儿吓得钻进我怀里,黑金铃铛疯狂变着色,最后定格在柳青烟特有的月白色上。
"娘亲说...跑!"女儿突然揪住我突变的龙耳,"下面有坏东西醒了!"
海底山脉崩塌了。水晶棺下方露出深不见底的渊隙,某种比黑暗更黑暗的物质正喷涌而出。我抱着女儿拼命上浮,却见龙女敖莹的尸身主动投向深渊。她在最后一刻恢复清明,朝我们掷来一片逆鳞。
"带青青走..."这是她留下的最后话语,"别让天庭发现...龙髓可以..."
逆鳞击中我胸口,瞬间与血肉融合。难以想象的剧痛中,大量陌生记忆灌入脑海——原来柳青烟是敖莹用自己龙血创造的"女儿",而我们的孩子继承了最纯正的东海龙脉!
"爹爹流血了!"女儿突然尖叫。我低头看见胸口融合逆鳞的位置正在龟裂,金血喷涌而出。更糟的是,"烛"趁机发动了全面夺舍,我的视野开始被赤红覆盖...
"把身体给本座。""烛"的声音带着岩浆翻滚般的回响,"否则你们父女都会死。"
意识模糊间,我看见女儿做了件惊人的事。她将黑金铃铛按在我流血的心口,小嘴一张竟吐出完整的龙语咒言!铃铛疯狂吞噬我的金血,表面浮现出七条纠缠的龙影。当第七条龙影亮起时,铃铛炸裂成无数光点,在空中组成复杂星图。
"烛"的夺舍被强行中断。我夺回身体控制权,却发现女儿陷入了昏迷。她小小的身体烫得像块火炭,皮肤下浮现出与柳青烟相似的锁龙银纹。最惊人的是,她额头伤口处竟长出一枚晶莹的玉色龙鳞!
"七王星图...""烛"的声音透着震惊,"这小东西唤醒了龙族遗失的..."
海底突然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。渊隙中升起三百六十根青铜巨柱,每根柱子上都钉着条龙尸。它们共同拱卫着中央的祭坛——上面摆着个正在融化的黄金丹炉!
"长生鼎...""烛"的意志剧烈波动,"原来如此...他们抽龙髓是为了..."
女儿突然在我怀里抽搐。她手腕虽然没了铃铛,却浮现出铃铛形状的刺青,此刻正疯狂闪烁着七色光芒。随着每次闪烁,就有对应的青铜柱产生共鸣,钉在上面的龙尸痛苦挣扎。
"她在吸收龙怨!"我终于明白过来,"快阻止——"
话未说完,最近的青铜柱突然射来锁链,精准缠住女儿脚踝。更多锁链破水而来,像嗅到血腥的鲨鱼群。我拼命护住孩子,却被一根锁链贯穿肩膀。金血喷在女儿脸上,她猛然睁眼,瞳孔变成了与水晶棺龙女相同的翡翠色!
"不乖。"女儿用完全陌生的语调说,小手握住贯穿我的锁链,"断。"
锁链应声而碎。更惊人的是,所有袭来的锁链都突然转向,反而缠住了那些青铜柱。女儿漂浮到祭坛上方,七色刺青光芒大盛。当光芒达到顶点时,三百六十根青铜柱同时炸裂,无数龙魂解脱升腾,在深海组成壮观的极光漩涡。
"青青!"我忍着剧痛游向她,却在接近时被无形屏障弹开。女儿转头望来,翡翠色瞳孔里混着三分稚嫩与七分沧桑。
"爹爹别怕。"她声音里叠着无数回音,"青青在听龙龙们讲故事。"
祭坛上的黄金丹炉突然炸开,飞出七颗颜色各异的龙珠。它们环绕女儿旋转,每颗都投射出记忆画面——天庭使者逼迫龙王们交出子嗣、锁龙钉刺入幼龙逆鳞、龙髓被活活抽出...最后一段记忆来自水晶棺龙女敖莹,画面里她自愿被锁,只为保护腹中尚未成形的龙胎。
"原来柳青烟是..."我恍然大悟,却见女儿突然痛苦抱头。七颗龙珠同时钻进她心口,皮肤上浮现出龙珠纹路。她翡翠色的瞳孔不断在竖瞳与圆瞳间切换,似乎在与体内新生的七道龙魂争夺控制权。
"烛"突然在我识海里大笑:"妙极!七王龙珠加东海血脉,正好重塑..."
话未说完,整个东海突然剧烈震荡。上方海面裂开巨大缝隙,有道璀璨金光破水而下。当看清金光里的身影时,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——是当初在归墟出现过的金甲神将!他手中长戟正滴着龙血,戟尖挑着片熟悉的月白龙鳞。
"柳青烟..."我目眦欲裂,体内人魂与龙魂罕见地达成一致。身体开始不受控地龙化,鳞片疯长,龙角突起,连意识都开始被狩猎本能占据。
神将冷笑着掷出长戟。就在戟尖即将命中女儿时,有道银白身影凭空闪现。柳青烟!她半边身体都是锁龙钉造成的贯穿伤,却仍用龙尾卷住长戟。当她的竖瞳与我相对时,我清楚听见她通过龙族秘术传来的话语:
"带青青去南海火山...找那根被污染的..."
爆炸吞没了后续话语。柳青烟自爆了剩余龙元,冲击波将我和女儿推向南方。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,我看见女儿手腕的铃铛刺青变成了赤红色,而她无意识地喃喃着一个词:
"焚天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