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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千年兔妖·六

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,妙妙的粉色餐车正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在巷弄间漂移。白月蜷缩在副驾驶,兔耳因为晕车软趴趴地贴在头发上。

"铜翁那老顽固最讨厌湿气,"猫妖单手转动方向盘,尾巴卷着毛巾扔给我们,"待会见到他,千万别提'下雨'这个词。"

我擦拭着明河留下的金箔碎片:"这位铜翁..."

"最后一位守鼎人。"妙妙突然急转弯,餐车碾过水坑溅起三尺高的水花,"活了八百岁的铜精,脾气比成都老火锅还辣。"

白月虚弱地抬头:"他怎么会...愿意帮我们?"

猫妖的耳朵诡异地抖了抖:"这个嘛..."她通过后视镜与我视线相交,"大长老说,言灵师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。"

餐车猛地刹停在一条幽深小巷前。巷口青砖上刻着"铜人巷"三个字,雨水流过时,那些笔画竟泛出青铜光泽。妙妙变魔术般掏出三把油纸伞:"记住,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。"

巷子比想象中深得多,两侧墙壁渐渐变成青铜质地。雨水敲打在金属表面,发出编钟般的清响。转过第七个弯时,白月突然拽住我衣袖。

前方凭空出现一家店铺,门楣上悬着块生满铜绿的匾——"铜心阁"。屋檐下挂着的不是灯笼,而是十几个青铜铃铛,无风自动。

"来了就进来,别踩坏我的苔藓。"沙哑的声音从店内传来,像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。

店内景象让我呼吸一滞。成千上万的铜器漂浮在空中:商周的爵、汉朝的灯、唐代的镜...它们按照某种规律缓缓旋转,中心是个正在自斟自饮的枯瘦老人。他皮肤呈现出奇特的青铜色,倒酒时手腕发出铰链转动的声响。

"铜翁。"妙妙难得正经地行礼,"按约定,我把人带来了。"

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向白月:"月丫头,上次见你还在追着这小子啃胡萝卜。"他指尖轻弹,一只铜酒杯飞到白月面前,"喝了。"

杯中液体泛着诡异的七彩光晕。白月刚要接过,我抢先一步抓住杯子:"这是什么?"

"照胆酒。"铜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,"能照出心底最怕的东西。"他忽然凑近,我闻到他身上有铜锈和沉香木混合的味道,"小子,你以为我在害她?"

白月夺过酒杯一饮而尽。霎时间她全身泛起青铜光泽,瞳孔扩散成满月形状。我伸手去扶,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。

"照心镜。"铜翁不知何时捧出一面铜镜,"来,看看你究竟在怕什么。"

镜面泛起涟漪,渐渐浮现画面:是那家奶茶店,但柜台后只有我一人。我正手忙脚乱地应付顾客,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胡萝卜——镜头拉近,那分明是退化成小白兔的白月。画面外传来我的声音:"...再坚持下,等赚够钱就买灵力补剂..."

白月突然剧烈颤抖,镜中场景突变:深夜打烊后,我疲惫地趴在账本前,手指无意识地着曾经用来表演变脸的面具。小白兔从口袋里钻出来,用脑袋蹭我的手指,我却毫无反应。

"不...不是这样的..."白月想去打翻铜镜,手臂却穿过了幻象。

铜翁幽幽道:"你真正恐惧的,是成为累赘。"

白月的兔耳完全耷拉下来,青铜色从她皮肤上褪去,露出惨白的脸色。我冲过去抱住她,发现她浑身冰冷得像块金属。

"现在,"铜翁转向我,"该谈谈代价了。"他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空中,那些漂浮的铜器突然组成神农鼎的虚影,"使用真鼎一次,需以最珍贵之物交换。"

妙妙突然插话:"大长老说您会对言灵血脉感兴趣。"

铜翁的眼睛亮起诡异的绿光:"不错。但我要的不是血,"他首勾勾盯着我,"是七十二相里记载的'言灵真言'。"

我心头一震。这是川剧变脸的最高秘技,师父临终前再三嘱咐不可外传。正要拒绝,白月冰凉的手指突然握住我的手腕。

"给他。"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"比起你..."话未说完就咳出一口银色的血。

铜翁不知何时己经捧出真正的神农鼎。那是个三足两耳的青铜器,表面刻满会流动的星图。"月丫头的问题不在妖力流失,"他敲敲鼎身,发出沉闷的回响,"而在于血脉链接。"

妙妙倒吸一口凉气:"难道大长老他..."

"没错。"铜翁从鼎内抓出一把发光粉末撒向白月,粉末在空中形成树状图,"白月是大长老用自身精血培育的监察使,现在他正在通过这层链接抽取她的本源。"

我盯着那些发光的脉络:"怎么切断?"

"两种方法。"铜翁的指甲突然伸长,在白月额头划出细痕,"要么大长老自愿解除,要么..."他转向我,"用言灵师的真心头血覆盖链接。"

白月猛地抬头:"不行!心头血是..."

"是言灵师的生命精华。"铜翁露出残缺的铜牙,"轻则折寿,重则丧命。"

雨声突然变得很遥远。我看着白月焦急的赤瞳,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瞪着我,只不过那时眼里全是杀气。现在那双眼睛盛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,比七十二相里任何一相都复杂。

"要多少?"我解开衣领。

白月想扑过来阻止,却被妙妙按住。猫妖的尾巴缠住她手腕:"傻兔子,你以为他为什么答应带你来?"

铜翁的指甲变成细长的铜针:"过程会有点疼。"

当铜针刺入心口的瞬间,我仿佛看到师父在油灯下教我变脸的场景。"记住,"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按在我胸口,"真正的绝活不在手上功夫,而在心里。"

鲜血顺着铜针流入玉碗时,整个店铺的铜器都开始共鸣。白月挣扎着喊我的名字,声音却像隔着一层铜墙。剧痛中,我恍惚看见她眼角有银光闪烁——是眼泪吗?兔妖也会哭?

铜翁将盛满心头血的玉碗举到白月面前:"喝下去,链接就会逆转。"

白月拼命摇头,银色长发沾满泪水贴在脸上。我勉强扯出笑容:"放心...死不了...还要回去做月光芋圆..."

她突然扑上来吻住我。不同于初次相遇时那个兔形态的意外亲吻,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吻——带着血腥味和咸涩的泪水,还有某种灼热的、几乎烫伤灵魂的温度。

银光炸裂。

白月周身爆发出耀眼光芒,头顶的兔耳突然伸长变大,银白发丝无风自动。铜翁的胡子被气流吹得乱飞:"有意思!情感共鸣居然能暂时激活妖核!"

妙妙突然竖起耳朵:"有人来了!"她闪电般窜到窗边,"是傩面人!他们怎么找到..."

铜翁猛地将神农鼎往地上一砸,鼎身陷入地板形成漩涡:"快进去!鼎内时空流速不同,足够你们完成仪式!"

我抱起虚脱的白月跳入鼎中。下坠过程中,她沾血的手指轻抚我胸口伤口:"为什么...做到这种地步?"

"记得你问后不后悔遇见你?"我擦掉她脸上的泪,"其实我害怕的是...如果那天你没来追捕我..."

鼎内突然亮如白昼,无数星图将我们包裹。白月的嘴唇擦过我耳际:"笨蛋...我可是...故意追丢了好几次..."

光芒吞没了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