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月半弯》奶茶店的玻璃门被晨雾蒙上一层水汽。我踮脚把营业牌翻到"OPEN"时，听见后厨传来"砰"的闷响。
"又失败了？"我小跑进去，看见操作台上洒满紫色液体。白月正手忙脚乱地用抹布擦拭，头顶那对雪白兔耳沮丧地耷拉着——自从三个月前那场大战后，她再也收不回这对标志性的耳朵了。
她转身时，我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："昨晚又没睡？"
"第七次尝试改良月光芋圆。"她揉着耳朵尖，"明明按《妖界食典》配的料..."话音未落，锅里液体突然变成荧光绿，咕嘟咕嘟冒着泡。
我赶紧关火，从背后环住她："不是说好今天我来试新品？"她发间残留的月桂香比任何香水都好闻，只是淡得几乎捕捉不到——就像她正在消散的妖力。
"客人们都在催限定款..."她靠在我胸口叹气，"而且房租..."
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脆响。我们同时转头，看见三个穿JK制服的女生正举着手机录像："真的是兔耳老板娘！」「快看那个变脸小哥哥！」
白月瞬间切换营业笑容，兔耳"唰"地竖起。我捏捏她手心，转身去调饮品台。自从我们在抖音发了一条"川剧变脸奶茶"的短视频后，这家藏在老街转角的小店突然爆火。
"三杯招牌月半弯是吧？"我手腕翻转间，茶汤在雪克杯里划出金色弧线。这是我从七十二相里悟出的新技法——将言灵之力融入调茶动作，每摇晃一次就变换一种茶色。最后倒入玻璃杯时，杯底沉淀的蝶豆花突然由蓝转紫，惹得女生们惊呼连连。
白月趁机端出试吃的月光芋圆。当第一个女生咬破晶莹的丸子，整张脸突然笼罩在柔和的银光里。"天哪！"她捂住嘴，"我突然想起初恋了..."
这就是我们的商业机密：我负责炫技，白月则用残存的月华之力给食物注入情绪调节功效。虽然她现在的力量只够让人短暂回忆起美好往事，但足够让顾客们念念不忘。
午后客流渐稀，白月突然按住太阳穴："...要来了。"
我立刻拉下卷帘门。刚转身，就见她蜷缩在卡座里发抖，白发间那对长耳正慢慢缩短。我冲过去接住她时，掌心里只剩下一团雪白的毛球——每月一次的退化期，比上回又提前了两天。
"这次能维持人形36小时，进步了。"我把小兔子揣进围裙口袋，它虚弱地啃了啃我的手指。这要放在半年前，我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如此自然地照顾一只妖怪，还是曾把我追得满山跑的监察使大人。
清理操作台时，我发现白月遗落的笔记本。最新一页密密麻麻记着配方，边缘还画了个月亮符号。我鼻子发酸——她明明最讨厌下厨，现在却为这家店研究到深夜。
风铃又响。我头也不抬："抱歉打烊了..."
"妖王特供的月光草。"沙哑的女声响起。抬头看见个戴墨镜的旗袍女人，指尖推来一个锦囊，"能延缓退化。"
我下意识摸向口袋，小兔子正在发抖。"什么条件？"
"聪明。"女人摘下墨镜，露出蛇一般的竖瞳，"下个满月，白月大人必须出席妖界议会。叛军需要她作证大长老勾结混沌..."
"她现在己经不是监察使了。"我推回锦囊，"请回吧。"
蛇妖冷笑："你以为退化成普通兔子就是最坏结果？"她突然掀开袖口，露出手臂上蠕动的黑斑，"混沌残留正在侵蚀两界，而唯一能净化它的..."
口袋里的白兔突然剧烈挣扎。等我安抚住它，蛇妖己消失不见，只留锦囊在柜台泛着幽光。
打烊时下起小雨。我撑伞走过后巷，突然被什么绊了个趔趄。低头看见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蜷在垃圾箱旁，手里紧攥着一卷竹简。
"救..."他抬头瞬间，我浑身血液凝固——那双金瞳我在七十二相里见过，是神族特有的"天目"。
少年拽住我裤脚："言灵师...快逃...他们在找..."
话音未落，巷口传来金属摩擦声。三个戴傩面的黑影正挨家搜查，他们走过的地方，雨水都诡异地悬停在空中。
我抱起少年冲回店里。刚锁好门，就听见为首的黑影用非人的语调说："感应到了...神血的味道..."
白兔在口袋里疯狂踢蹬。我把它塞进保温箱，转身给少年包扎。他伤口里渗出的不是血，而是金色的光粒。
"我叫明河。"少年虚弱地展开竹简，"这是《神农宴》残卷，记载着能同时治愈妖力枯竭和言灵暴走的..."
突然，整个店铺剧烈震动。橱窗外，三个傩面人正用武器划门，玻璃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。
"来不及了。"明河把竹简塞给我，"混沌吞噬神族后会进化，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体内的..."
"趴下！"保温箱里爆发出刺目银光。白月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形，白发飞扬间甩出三个月华凝成的光刃。傩面人被击退的刹那，她喷出一口鲜血倒在我怀里。
明河趁机咬破手指，在竹简某处按下血指印："月光草加言灵血，以神农鼎炼制...可成'阴阳调和丹'..."
店外传来更多脚步声。白月挣扎着支起结界："带他...从后门走..."
我背起明河，另一手搀着白月。雨幕中，远处春熙路的霓虹灯像模糊的色块。明河的血滴在地上，竟开出小小的金色花朵。
"去...锦里..."白月气若游丝，"铜人巷...最里面..."
我们刚拐进一条暗巷，身后就传来店铺玻璃碎裂的声音。明河突然剧烈咳嗽："不行...我撑不住了..."他的皮肤开始透明化，"竹简...第七行..."
金光闪过，少年化作无数光点消散。我徒劳地抓握，只接到一片金箔似的碎片，上面刻着"鼎在月影中"。
白月突然腿软跪地。我摸到她后背全是血——刚才的结界透支了她最后的力量。雨越下越大，她白发贴在苍白的脸上，兔耳无力地垂着。
"坚持住。"我脱下外套裹住她，"马上就到..."
她突然抓住我手腕："爽朗...如果这次..."雨水冲掉她眼角的泪，"你后悔遇见我吗？"
我吻了吻她湿漉漉的兔耳朵："下辈子还开奶茶店。"
她笑出声的瞬间，巷口亮起刺目车灯。一辆粉色餐车横挡在前，车身上漆着"妖妖灵移动甜品站"。
驾驶座上的猫耳少女探出头："上车！大长老派我来捞你们的！"
白月警觉地后退："...妙妙？"
"别废话啦！"叫妙妙的猫妖甩出尾巴卷住我们，"那群傩面怪正在全城搜捕半妖和神族混血！"她瞥见我手心的金箔，突然瞪圆猫眼，"等等...你们该不会在找神农鼎吧？"
我和白月对视一眼。猫妖己经兴奋地踩下油门："坐稳！姐带你们去个好地方！"
餐车在雨夜中疾驰，车尾的LED屏亮起一行字：新品上市——【命运拐角处的选择】限定奶茶，今日特惠买一送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