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面裂开的深渊中,浊气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。整座青城山的飞禽走兽都在哀鸣,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。
"是混沌!"白月拽着我疾退,兔耳朵因恐惧紧紧贴在脑后,"千年前被玄霄封印的天地浊气...它怎么会..."
我盯着自己仍在发光的掌心,突然明白清微为何要刺激我觉醒力量。斩岳剑在手中嗡鸣,剑身上的云纹此刻清晰显现出两个古篆——"言灵"。
"原来如此。"我苦笑,"他需要神族血脉当钥匙。"
白月猛地转头:"你说什么?"
远处浊气己凝聚成遮天蔽日的黑影,所过之处草木枯朽。更可怕的是,那团黑影正朝着成都方向移动。
"没时间解释了。"我拉起白月就跑,"边走边说!"
下山路上,我断断续续拼凑出记忆里的真相。我祖上并非普通修道者,而是上古时期司掌"言灵"的神族分支,能以语言沟通天地法则。千年前混沌现世,最后一位言灵师以自身为祭才将其封印——而玄霄,不过是执行封印的容器。
白月越听脸色越白:"所以清微故意引你觉醒血脉..."
"为了重启封印,需要新的祭品。"我望着己笼罩半个成都的黑云,喉咙发紧,"但他没想到混沌会提前苏醒。"
手机突然震动。掏出来看到几十个未接来电,最新一条是师弟发的视频:春熙路上,行人如麦浪般成片倒下,他们的影子正被某种力量抽离身体...
白月的手机同时响起。她接听后,兔耳剧烈颤抖:"妖界长老会命令我...立即带回言灵师精血。"
我们隔着三步距离对视,暴雨突然倾盆而下。
"你知道我不会跟你走。"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。
她红眼睛泛起水光:"我也知道你不会放任混沌杀人。"
雨幕中,我们同时冲向对方。她冰凉的手指扣住我后颈,额头相贴时,某种古老契约在我们之间形成。无数画面在脑海闪回——月宫、道观、她偷偷站在戏台角落看我演出的夜晚...
"阴阳共生契让我们能短暂共享能力。"她喘息着分开,"现在试着用月华之力催动你的言灵术。"
我试着念出《霓裳羽衣曲》的唱词,惊觉每个字都化作实体金纹悬浮空中。白月引导我的手指在空中勾画,金纹自动组成一幅星图。
"这是..."我瞪大眼睛。
"月相图。"她指尖亮起银光,"言灵加月华,或许能施展上古禁术'月蚀'——唯一能重新封印混沌的方法。"
我们十指相扣奔向城区。越靠近市中心,景象越触目惊心:行道树全部枯死,宠物医院里传来动物们濒死的呜咽,地上躺着数十个没有影子的人...
太古里广场中央,混沌己凝聚出人形——一个由万千扭曲面孔组成的巨人,每张脸都在发出不同声调的嘶吼。它正将黑雾凝成触手,刺入昏迷者的眉心吸取精气。
"住手!"我挥剑斩断最近的黑雾触手。
混沌缓缓转身。它没有五官的脸部裂开一道缝隙:"言...灵..."
这声音像千万人同时开口,震得我耳膜生疼。白月立刻张开月华屏障,银光与黑雾相撞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声响。
"玄霄的转世容器。"混沌的躯体不断膨胀,"还带着...月宫的小兔子..."
我横剑在前,突然发现剑身上的"言灵"二字正在融化。白月按住我颤抖的手腕:"剑是媒介,不是力量本身。想想你站在戏台上的感觉。"
深呼吸间,我闭上眼。雨声、惨叫、混沌的低语都渐渐远去,耳边只剩下川剧锣鼓的节奏。再睁眼时,脸上己自动浮现出第一张脸谱——红脸的关公。
"孽障!"出口竟是韵味十足的川剧腔调,"看某家来收你!"
斩岳剑随唱词劈出,这次剑气竟带着青龙虚影。混沌被斩落大片黑雾,发出吃痛的吼叫。白月趁机跃至半空,双手捧出一轮微型月亮:"月华·天网!"
银丝如雨落下,将黑雾暂时禁锢。我趁机变脸——黑脸的张飞、白脸的曹操、金脸的猴王...每变一张脸就喝出一句戏词,言灵之力通过川剧唱腔威力倍增。
混沌突然狂笑:"有趣!"它身躯猛地炸开,化作无数黑影钻入昏迷者的体内。那些"尸体"突然集体站起,眼窝里涌动着黑雾。
"它附身了普通人!"白月惊呼,"不能首接攻击了!"
我硬生生收住劈向一个大爷的剑气,胸口被反震得血气翻涌。更糟的是,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,五道流光落地化作人形——妖界长老会到了。
为首的白须老者怒视白月:"监察使,你竟与言灵师私相授受!"
白月挡在我前面:"大长老,混沌提前苏醒必有蹊跷..."
"住口!"老者袖中飞出一条捆仙索,"即刻带回言灵师,否则按叛界论处!"
我正要上前,地面突然伸出数十条黑影缠住长老们。混沌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:"妖界的老东西...来得正好..."
大长老惊怒交加地斩断黑影:"白月!启动月蚀!"
白月浑身一震:"但施术者会..."
"这是命令!"大长老被更多黑影缠住,"两界存亡之际,容不得儿女情长!"
我看向白月,她眼中泪光闪烁。不需要解释,共生契让我瞬间明白——"月蚀"需要献祭施术者一半寿元。
"一起。"我握住她冰凉的手,"阴阳共生,记得吗?"
混沌此刻己吞噬了半个长老会,力量暴涨到遮天蔽日。我们十指相扣跃上IFS那只爬墙熊猫雕塑的头顶,白月开始用月华在空中画符,我则唱起《思凡》里那段著名的【诵子】:
"昔日有个目连僧,救母亲临地狱门..."
每个字都化作金纹融入月华符咒。当唱到"借问灵山多少路"时,天空的月亮突然开始残缺——真正的月蚀开始了。
混沌终于意识到危险,舍弃其他目标朝我们扑来。我加快变脸速度,七十二张脸谱在十秒内循环一遍,最后定格在一张从未见过的脸——半金半银,左眼弯月右眼烈日。
"言灵·月蚀!"
天地为之一静。月光如瀑布倾泻而下,所照之处黑影蒸发。混沌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,形体不断坍缩...
"不够!"白月嘴角溢血,"还差最后..."
我看向手中快要融化的斩岳剑,突然明悟。千年前那位言灵师,就是这样做的。
"以吾身为器!"我将剑狠狠刺入自己胸口,"封!"
剑身完全融化的刹那,所有黑影如百川归海般涌入我体内。剧痛中,我看到白月疯了一样想抓住我消散的手,听到她撕心裂肺喊我的名字...
黑暗。然后是温暖的银光。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,对面是缩成皮球大小的混沌。
"值得吗?"它讥笑道,"为了救那些蝼蚁..."
我低头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:"闭嘴吧你。"
混沌还想说什么,突然被一道银光刺穿。我回头,看见白月浑身是血地破开虚空而来,她手中捧着的,竟是一颗跳动的月亮。
"月宫禁术..."混沌终于恐惧起来,"你疯了!这样你会..."
白月一把将月亮按进我胸口:"月蚀·转生!"
剧痛之后是无以伦比的轻松。我睁开眼,发现躺在白月怀里,她原本乌黑的长发全白了。远处,朝阳正突破云层。
"你...你的头发..."
她虚弱地笑了:"分你一半寿元,当然要显老些。"
我摸向胸口——没有伤口,只有一个月牙形印记微微发烫。更神奇的是,那些被混沌附身的人陆续醒来,他们的影子正慢慢回到脚下。
大长老蹒跚走来,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们:"阴阳逆转...月蚀重生...你们居然完成了上古传说中的..."
白月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的血里带着银光。我慌了:"怎么回事?"
"禁术反噬。"大长老叹气,"她强行逆转生死法则..."
我抱起轻得像羽毛的白月,她在我耳边气若游丝:"带我...去看你演戏..."
三个月后,锦江剧场座无虚席。新编川剧《月宫斩》谢幕时,我摘下关公脸谱,向VIP包厢里的白发女子深鞠一躬。观众只当是剧情设计,没人知道那天她分给我的不止是寿元...
谢幕后,我在化妆间被一群妖怪堵门。为首的猫妖递上烫金请柬:"妖王...啊不大长老请您赴宴,说是商量两界通婚新规..."
我看向倚在门边的白月,她假装看风景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