升任公关总监的第三个月，我在天津最高档的西装定制店试穿新做的三件套。意大利进口面料，袖口绣着我名字的缩写。
"舒总，您穿这身太有范儿了。"店员小张弓着腰为我整理衣领，"比那些企业家还像企业家。"
我看着镜中的自己——油光水滑的背头，一丝不苟的胡型，连眼神都透着股精明劲儿。这还是那个在茶馆说相声，被观众起哄就脸红的舒畅吗？
手机震动，是林凤娇发来的定位："今晚七点，瑞吉酒店。重要场合。"
自从当上总监，这样的场合越来越多。我打开衣柜，里面挂着二十多套高档西装，都是林凤娇给我置办的。"人靠衣装，"她说，"你现在代表天骄的形象。"
晚上六点半，我的奔驰S600停在瑞吉酒店门口。门童小跑着过来开门："舒总晚上好。"
酒会在顶楼宴会厅。我刚出电梯，就听见林凤娇标志性的笑声——响亮而不失优雅，像经过精确计算的分贝。
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，翡翠耳环随着她转头叮当作响。看见我，她眼睛一亮，随即恢复公事公办的表情："舒总监，过来认识一下赵总。"
赵总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，额头油光发亮。他的恒隆汽车是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。
"久仰舒总监大名。"赵总握着我的手，眼睛却瞟向林凤娇，"听说您以前是说相声的？"
"是啊。"我微笑，"赵总喜欢听相声吗？我可以给您来一段。"
"老赵啊，"林凤娇突然插话，声音甜得发腻，"听说你们新拿下的那块地，规划许可证有点问题？"
赵总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"还有，"林凤娇继续道，"你儿子在澳洲赌钱欠债的事，债主找到人了吗？"
赵总的脸色由红转白，额头渗出冷汗。我震惊地看着林凤娇——这些显然不是公开信息。
"林董说笑了。"赵总干笑两声，匆匆告辞。
"为什么那么做？"等人走远，我低声问。
林凤娇抿了口香槟："上个月他挖走我们三个技术骨干。"她转向我，眼神冰冷，"商场如战场，心软的人死得最快。"
这句话让我整晚心神不宁。回程车上，林凤娇靠在我肩上，手指在我大腿上画圈。
"今天表现不错。"她喃喃道，"下周董事会上，我准备提名你进决策层。"
我心跳加速——进入决策层意味着年薪百万起步，股票期权，真正的权力。
"为什么是我？"
"因为你比他们都有趣。"她抬头吻我，"而且..."
车突然急刹。一辆电动车从我们车前窜过。司机老张骂了句脏话。
"明天去人事部办手续。"林凤娇冷冷地说，"换个稳当的司机。"
我看着老张后视镜里苍白的脸——他给林家开了十年车。
第二天，公司召开新能源项目研讨会。技术总监王磊展示最新测试数据时，我注意到一个异常：电池组在高温下有不稳定现象。
"这个缺陷怎么解决？"我问。
王磊推了推眼镜："小概率事件，不影响整体安全性。"
"但消费者..."
"舒总监，"王磊打断我，"这款车下个月就要上市了。"
会后我查阅了详细报告。数据显示，在极端条件下，电池有千分之三的起火风险。我整晚辗转反侧，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林凤娇。
"必须推迟上市。"我把报告摊在她面前，"这可能会出人命。"
林凤娇慢条斯理地涂着护手霜："你知道推迟一个月损失多少吗？三个亿。"
"那也比出事好。"
"舒畅，"她突然笑了，"你变得不像你了。"她站起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，"处理公关危机不正是你的工作吗？"
我哑口无言。是啊，我己经不是那个坚持"观众是衣食父母"的相声演员了。
三天后，我鬼使神差地去了以前说相声的茶馆。老板老周见到我，激动得首拍大腿："哎哟喂，这不是我们舒大明星吗！"
台下坐着些生面孔。我找了个角落坐下，点了壶最便宜的茉莉花茶。
"您这身行头，"老周挤眉弄眼，"发财了吧？"
我苦笑。台上新人正在说《扒马褂》，包袱抖得生硬，但观众笑得很真诚。我突然鼻子发酸——曾几何时，我的快乐就这么简单。
手机响了，是马天宇："哥们，看见你女朋友了。香格里拉大堂吧，跟个小鲜肉。"
我赶到香格里拉时，正好看见林凤娇和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走进电梯。那男孩最多二十五岁，模特身材，笑起来有酒窝。
我坐在大堂等了两个小时。他们再次出现时，男孩嘴唇上的口红都没擦干净。
林凤娇看见我，明显愣了一下，随即恢复镇定："舒总监，这么巧。"
"是啊，真巧。"我盯着那个男孩，"新招的司机？"
男孩脸色变了。林凤娇摆摆手让他离开，然后在我对面坐下。
"吃醋了？"她饶有兴趣地观察我的表情。
"我们什么关系？我配吃醋吗？"
她大笑："你越来越有意思了。"她凑近我，"那孩子是个小演员，想求我投资网剧。"
"用身体投资？"
"舒畅，"她突然沉下脸，"别把自己想得太特别。"
这句话像刀子扎进我心里。我站起身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接下来一周，我们陷入冷战。公司里流言西起，有人说我失宠了，连助理小雨都开始对我阳奉阴违。
周五晚上，林凤娇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——这是她第一次来我住处。
"不请我进去？"她穿着休闲装，没化妆，看起来年轻了十岁。
我侧身让她进门。她环顾我简陋的公寓，目光停在墙上的相框上——那是我第一次登台的照片。
"还记得你的梦想吗？"她轻声问。
"说相声？早放弃了。"
"不，"她摇头，"你跟我说过，你想让全国人都听到你的声音。"
我愣住了。那是我刚认识她时，酒后说的胡话。
"我可以帮你实现。"她靠近我，"天骄正在筹备上市，需要个代言人。你可以站在纽交所敲钟。"
我心跳加速——那将是怎样的荣耀？
"条件呢？"我知道她必有下文。
"娶我。"
我差点被口水呛到："什么？"
"法律上结婚。"她冷静得像在谈并购，"我需要稳定的公众形象，你需要平台。双赢。"
"那...感情呢？"
她笑了："我们可以各玩各的，只要不闹出丑闻。"她补充道，"婚前协议会写清楚，离婚时你得到五千万。"
我脑中闪过那个小演员，闪过被她当众羞辱的赵总，闪过被辞退的司机老张...
"我需要时间考虑。"
"周一给我答复。"她起身离开，在门口又回头，"对了，电池的事己经解决了。王磊调整了散热系统。"
她走后，我打开电脑查邮件。王磊确实发了新报告，但数据明显被修改过。我打电话给他，他支支吾吾地说："舒总，有些事...您就别深究了。"
深夜，我站在阳台上抽烟——这个习惯是跟林凤娇学的。手机屏幕亮起，是马天宇发来的新闻链接：《天骄新能源车获国家认证，即将量产上市》。
配图是林凤娇和王磊握手合影。我突然意识到，不管我答不答应结婚，这款有隐患的车都会上市。而作为公关总监，我将不得不为可能发生的事故擦屁股。
我掐灭烟，给老周发了条微信："明天能安排我上台吗？我想说段相声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