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晚上九点半,我站在岳麓山脚下的停车场,反复检查背包里的东西:毛毯、热茶、驱蚊液,还有一盒巧克力。我像个第一次约会的高中生一样紧张,这感觉既陌生又可笑。
手机震动,是莫小渝的信息:"我在东门等你。"
我深吸一口气,朝东门走去。五月的夜晚温暖,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。远远地,我看到莫小渝站在路灯下,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,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。没有精致的妆容,没有昂贵的首饰,却比任何模特都耀眼。
"你迟到了。"她头也不抬地说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。
"提前了十分钟。"我晃了晃手表。
她终于抬头看我,路灯在她眼睛里投下细碎的金光:"我妈知道吗?"
"知道什么?"
"知道我们在这里。"
我耸耸肩:"她以为我在家看球赛。"
莫小渝嘴角微微上扬,像是满意这个答案。她转身走向登山道,我快步跟上。夜间的岳麓山几乎没有人,只有偶尔的虫鸣和我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。
"为什么想看流星雨?"我问。
"在伦敦时养成的习惯。"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柔和,"每当想家的时候,我就去Primrose Hill看星星。"
"想家?我以为你讨厌回家。"
她停下脚步,转身看我。月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,鼻梁的线条像精心雕刻的艺术品。
"我讨厌的是改变,"她轻声说,"我爸走后,家里的一切都成了回忆。现在连我妈也变成了另一个人。"
我不知该如何回应。莫莉确实变了——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,她就在努力摆脱那个钢铁女强人的外壳,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。
"你爱她吗?"莫小渝突然问。
这个问题像一把刀插进胸口。六个月来,我从没认真思考过。我爱莫莉的钱,爱她给我的生活,爱她在床上的热情...但这是爱吗?
"我不知道。"我罕见地诚实回答。
莫小渝盯着我看了几秒,然后继续往山上走。我跟在后面,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,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。
山顶的观景台空无一人。我们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,我铺开毛毯,倒了两杯热茶。莫小渝接过杯子时,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,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。
"流星雨几点开始?"我问,声音比预想的沙哑。
"十一点左右。"她抿了口茶,"你紧张什么?"
"我?紧张?"我干笑两声,"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。"
"比如?"
"比如..."我绞尽脑汁,"比如你妈第一次带我去慈善晚宴,我差点把红酒洒在市长夫人身上。"
莫小渝轻笑出声:"那算什么大场面。"
"对你这种大小姐当然不算什么。"我故意酸溜溜地说,"我们平民百姓可是会紧张的。"
"少来,"她推了我一下,"你这种男人根本不知道紧张为何物。"
我抓住她的手腕,半开玩笑地说:"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?"
月光下,她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。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危险地近。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,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,甚至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。
"舒畅..."她轻声唤我的名字,声音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柔软。
理智告诉我应该放手,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。就在我们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,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。
莫小渝猛地转头,挣脱了我的手:"看!"
我强迫自己看向天空。越来越多的流星划过夜幕,像一场璀璨的烟花秀。大自然用这种方式打断了我们危险的靠近,不知是巧合还是警告。
"许个愿吧。"莫小渝闭上眼睛,双手合十。
我看着她虔诚的侧脸,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。这个女孩比我小十五岁,是我情人的女儿,而我差点吻了她。更可怕的是,我竟然为此感到遗憾。
"许了什么愿?"流星雨结束后,她好奇地问我。
"不能说,说了就不灵了。"我勉强笑了笑。
她撇撇嘴,裹紧毛毯。夜风渐凉,她的肩膀微微发抖。我本能地想搂住她,但最终只是递上了外套。
"谢谢。"她披上我的外套,突然说,"你知道吗?我小时候爸爸常带我来这里看日出。"
我安静地听着,知道她需要倾诉。
"他生病后,我们最后一次爬山,他几乎走不动了,是我一路扶着他上来的。"她的声音哽咽了,"那天太阳升起时,他哭了。我从没见过爸爸哭。"
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莫小渝对父亲的思念如此强烈,这解释了她对母亲的敌意——在她眼中,莫莉不仅背叛了亡夫,还背叛了那段珍贵的回忆。
"你妈妈也很想他。"我轻声说。
"那她为什么要找你这样的..."她没说完,但意思很明显。
"也许正是因为太想念,才需要找个人填补空虚。"我耸耸肩,"虽然我可能不是最佳人选。"
莫小渝盯着我看了很久,然后出乎意料地说:"你比我想象的...诚实。"
"偶尔吧。"我咧嘴一笑,"别到处宣扬,会破坏我的形象。"
她翻了个白眼,但嘴角微微上扬。我们并肩坐着,看着山下长沙城的灯火,一种奇怪的安宁笼罩着我们。
回程的路上,莫小渝走在前面,手电筒的光在石板路上摇曳。走到一处陡坡时,她脚下一滑,我迅速抓住她的手臂。
"小心!"我用力一拉,她整个人跌进我怀里。
我们定格在这个拥抱中,谁都没有立刻松开。她的身体温暖柔软,心跳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,快得像只受惊的小鸟。
"谢谢。"她最终挣脱出来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到家时己是凌晨一点。别墅一片漆黑,莫莉应该还在北京。我轻手轻脚地开门,却看到客厅的灯突然亮了。
"玩得开心吗?"莫莉坐在沙发上,手里端着一杯红酒。
我的心跳骤停:"莉莉?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?"
"会议提前结束了。"她放下酒杯,目光在我和莫小渝之间来回扫视,"所以,你们一起去看流星雨?"
莫小渝站得笔首:"是我邀请他的。有问题吗?"
空气凝固了。莫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无声的质问。我该说点什么,但舌头像打了结。
"没有,当然没问题。"莫莉最终笑了笑,但那笑容没有到达眼底,"只是没想到你们关系变得这么好。"
"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。"莫小渝挑衅地说,然后转身上楼,"晚安,妈妈。晚安,舒畅。"
她故意首呼我的名字,像在宣示什么。莫莉的眼睛眯了起来。
"解释一下?"当莫小渝的脚步声消失后,莫莉冷冷地问。
我坐到她身边,握住她的手:"只是看个流星雨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"
"你穿着她的外套回来。"莫莉指出。
该死。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莫小渝的外套——一件oversized的牛仔外套,明显是女款。
"山上冷,她借给我的。"我尽量轻描淡写。
莫莉盯着我看了很久,然后叹了口气:"舒畅,小渝很单纯。别伤害她。"
这句话像一记耳光。她不是在怀疑我对她女儿有非分之想,而是在警告我不要玩弄莫小渝的感情。这个认知让我既羞愧又愤怒。
"你以为我会做什么?"我松开她的手,"勾引你女儿?"
"我不知道。"莫莉疲惫地揉揉太阳穴,"这半年来,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。"
这句话刺痛了我。我站起身,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:"我去睡了。"
卧室里,我站在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。莫莉的话在我脑海中回荡——"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"。这半年来,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。从水果捞摊主到被包养的小白脸,再到现在的...什么?我到底是什么?
镜中的男人穿着昂贵的真丝睡衣,手腕上是价值百万的名表,却满脸迷茫。我摘下莫莉送我的项链,放在床头柜上,突然渴望回到那个简单的水果捞摊,至少那时的我知道自己是谁。
手机震动,是莫小渝的信息:"谢谢今晚。我很久没这么开心了。"
我盯着屏幕,手指悬在键盘上。最终,我只回了一个微笑表情。
这个简单的回应背后,是我无法言说的混乱。我躺在床上,闭上眼睛,看到的却是莫小渝在月光下的侧脸,和那颗打断我们亲吻的流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