枪管抵在我腰间的力度加重了。张世杰身上有股防腐剂的味道，混合着高级古龙水，形成一种诡异的香气。他左手小指的残缺处戴着枚银戒指，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。
"别紧张。"他用枪口画着圈，"只是老朋友叙叙旧。"
林雅芝仍躺在手术台上，脖子上的红痕渐渐发紫。她盯着天花板，嘴角却挂着笑，仿佛这场生死对峙是场滑稽戏。
"叙旧？"我绷紧肌肉，"比如你是怎么假死脱身的？"
张世杰大笑，枪管随笑声抖动："假死？"他扯开衬衫领口，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，"看到没？这女人亲手开的枪。"疤痕呈放射状，确实是枪伤愈合的痕迹。
林雅芝突然坐起来："我瞄的是心脏。"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，"看来手艺退步了。"
应急灯闪烁两下，照亮墙角的手术器械台。我余光扫到把骨锯，但距离太远。张世杰似乎察觉我的意图，枪口上移抵住我太阳穴："别乱动，17号。"
这个编号像烙铁烫在皮肤上。我猛地扭头："你参与了这个变态计划？"
"计划？"张世杰歪头看林雅芝，"你还没告诉他真相？"
林雅芝跳下手术台，白大褂衣角沾上血迹。她走到照片墙前，指尖划过那些编号："每个候选人都经过57项测试。"停在第17号照片前，"只有你全部达标。"
"什么测试？"
"暴力倾向、道德弹性、学习能力..."她转身时手里多了把手术刀，"最重要的是——对背叛的容忍度。"
刀光闪过，我本能侧身。手术刀擦着我耳朵钉进墙壁，刀柄嗡嗡震颤。张世杰吹了声口哨："漂亮！比当年扎我那刀准多了。"
林雅芝没理他，首视我的眼睛："三年前饺子馆的抢劫案，是我安排的。"
我耳中嗡鸣。那天柜台后确实有叠现金，但更的是老板娘女儿惊恐的眼神——十五岁的我根本把持不住。
"你诱导我犯罪？"
"只是激发本性。"她又摸出把剪刀，"就像现在..."
剪刀朝张世杰飞去。他闪身躲开，枪口偏移的瞬间，我扑向器械台。背后枪声炸响，子弹擦着肩膀划过。我抓住骨锯转身，张世杰己经绕到林雅芝身后，勒住她脖子当人盾。
"放下武器！"他枪口顶住林雅芝太阳穴，"否则我打穿她的头！"
林雅芝却在笑。她嘴唇蠕动，无声地说着什么。我眯眼辨认口型：游...戏...结...束...
天花板传来机械运转声。张世杰脸色骤变："你他妈又——"
整层楼的电源突然切断。绝对的黑暗中，林雅芝高跟鞋踹中某物的闷响、张世杰的痛呼、枪支滑落声接连传来。我凭记忆扑向声源，撞上具温热的身体。骨锯挥下时，对方格挡的手臂肌肉触感告诉我——是张世杰。
"操！"他痛骂着翻滚。
我追击时膝盖撞到手术台。金属倾倒声中，应急灯再度亮起。张世杰蜷缩在墙角，右手掌被骨锯钉在地上，鲜血呈放射状漫开。林雅芝站在电闸旁，手里握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。
"游戏结束。"她吹散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。
张世杰疼得脸色煞白，却还在笑："你每次都玩这招..."
林雅芝踢开地上的枪，走到我面前。她指尖沾了我的血，在嘴唇上抹开："现在你明白了？"
"明白什么？"我喘着粗气，"你们根本是一伙的？"
"不。"她摇头，"我们在测试最终关卡。"指向张世杰，"他是考题。"
张世杰龇牙咧嘴地拔出骨锯："妈的考题！说好演戏呢？"
"对你来说是演戏。"林雅芝递给我手术刀，"对他不是。"
刀柄冰凉。我低头看张世杰，他眼中终于闪过恐惧："等等！她骗你的！那些测试——"
手术刀刺穿他手掌时，惨叫声在地下室回荡。某种陌生的顺着刀刃传来，我发现自己竟在微笑。林雅芝的呼吸变得急促，她抓住我持刀的手，引导着转动刀柄。
"感觉到了吗？"她耳语道，"掌控生命的力量。"
张世杰的鲜血漫过我们交叠的手。在疼痛与暴力的迷雾中，我突然看清了真相：这不是爱情，是两头野兽在撕咬中确认同类。
楼上突然传来脚步声。秦思举着手机冲下来，灯光照见满地鲜血时差点尖叫。
"你们..."她颤抖着举起牛皮纸袋，"我找到证据了！林雅芝三次堕胎的医疗记录！就在张世杰入狱前！"
林雅芝眼神骤冷。她松开我的手，走向秦思："谁让你来的？"
"张世杰说..."秦思突然意识到什么，转向墙角，"你骗我？"
张世杰捂着手掌苦笑："抱歉啊宝贝，我和她从来就没分手过。"
秦思脸色惨白。她哆嗦着打开纸袋："但...但这些是真的！你为他流掉三个孩子！其中一次大出血差点要命！"抽出文件摔在地上，"就为了那20%的原始股！"
纸张散落。最上面那张病历日期是七年前，手术风险告知书上，患者签字栏的"林雅芝"三个字力透纸背。
林雅芝捡起病历，轻轻掸去灰尘："你知道为什么选这栋实验楼吗？"她突然扯开秦思衣领，"因为二十年前，我父亲就是在这里跳楼的。"
秦思僵住了。林雅芝指向天花板："七楼窗户，头朝下。"她抚摸斑驳的墙壁，"而当时在隔壁会议室举杯庆祝的，正是张世杰的父亲和..."
"我父亲。"秦思瘫坐在地，"但那是正常并购..."
"并购？"林雅芝冷笑，"知道为什么雅致集团原始股有20%去向不明吗？"她踩住秦思裙摆，"因为我父亲被逼签了股权转让书才获准就医，结果死在半路。"
暴雨拍打着地下室的小窗。我忽然想起林雅芝办公室那幅《美狄亚》油画——复仇女神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。
张世杰挣扎着站起来："够了！"他血淋淋的手指向我，"这小子己经通过测试了，该兑现承诺了吧？"
林雅芝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信封扔给他。张世杰急切地拆开，里面是把钥匙和机票。
"瑞士账户己经解冻。"她冷声道，"永远别回来。"
张世杰咧嘴一笑，踉跄着走向楼梯。经过我身边时，他低声道："恭喜啊17号，希望你喜欢她特制的项圈。"
秦思突然扑上去抓住他裤脚："你答应过带我走的！"
张世杰踹开她："疯女人。"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梯口。
秦思的哭声渐渐变成歇斯底里的大笑。她抓起地上染血的手术刀："你们都会遭报应的！"刀尖转向自己咽喉。
我冲上去夺刀，却被她反手划伤前臂。林雅芝从背后钳住秦思手腕，利落地卸掉关节。手术刀当啷落地，秦思疼得蜷缩成团。
"叫救护车。"林雅芝擦着手，"顺便通知公关部，秦总监精神崩溃自残。"
我捡起散落的病历。最后那张的医嘱栏写着：患者因子宫严重损伤，永久丧失生育功能。签字医生姓王——正是董事会上刁难我的那位老头的儿子。
林雅芝抽走病历："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选你了？"
"因为我和张世杰一样卑鄙？"
"不。"她抚过我脸上的伤，"因为你和我一样，骨子里流着复仇的血。"
暴雨渐歇。我看向满墙编号照片，突然意识到：从饺子馆抢劫案开始，我的人生就是她精心设计的复仇剧本。而今天这场血腥测试，不过是确认我能否胜任最终角色。
"接下来呢？"我听见自己问。
林雅芝踮脚吻我染血的嘴唇："接下来，"她舔去我嘴角的血迹，"我们回家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