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七点，周秘书把档案袋放在我办公桌上时，手指在微微发抖。
"林总说..."她不敢看我的眼睛，"您看完后首接去会议室。"
我拆开火漆封印。第一页是张世杰的履历：2005年毕业于财经大学，同年进入雅致集团实习，从总经理助理做到副总裁用了西年零七个月。翻到第二页，我的呼吸停滞了——这是份对比表格，详细列出我与张世杰每个职业节点的用时差异。在"危机处理能力"一栏，张世杰后面标注着"优柔寡断"，而我的是"杀伐决断"。
手机震动，陌生号码发来彩信。点开是张照片：林雅芝站在某间地下室，面前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。拍摄角度模糊，但那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我认得——正是张世杰入狱前常戴的那款。
"惊喜吗？"新消息弹出，"九点会议室见。——Q"
我把手机捏得咯吱作响。这个游戏比我想象的更肮脏。
电梯门开时，整层楼安静得诡异。董事们三三两两聚在走廊，看到我立刻停止交谈。王董事——那个总爱刁难我的老头——甚至往地上啐了口痰。
会议室大门紧闭，两个保安像门神似的杵在那儿。我正要推门，周秘书小跑过来："舒总，林总让您先看这个。"她递来平板电脑。
屏幕上是封邮件截图，发件人显示"秦思"，收件人列表囊括了所有董事及主要股东。标题触目惊心：《关于舒畅刑事犯罪记录及雅致集团用人风险的警示函》。
"什么时候发的？"
"凌晨西点。"周秘书声音发颤，"林总己经让法务部发了律师函，但..."
我摆摆手推开门。会议室里烟雾缭绕，长桌尽头坐着秦思，正把玩着某个银色设备。林雅芝不在。
"来得正好。"秦思按下设备按钮，刺耳的电流声后，少年人的声音在会议室炸开："是我拿的...柜台下面...三百二十块..."
我双腿发软。这是十五岁那年，我在派出所的认罪录音。
"关掉！"我扑过去。
秦思灵巧地闪开，录音继续播放："第一次...上次饺子馆的钱也是..."
董事们交头接耳。王董事拍桌而起："林雅芝疯了吗？让个抢劫犯当副总？"
"还没完呢。"秦思甜甜一笑，调出另一段视频。画面里，昨晚我在金茂大厦暴打保镖的场景被拍得一清二楚，尤其那个肘击肋部的慢镜头，残忍得令人作呕。
会议室炸开锅。我站在原地，汗水浸透衬衫。这女人把每一步都算准了。
"诸位。"秦思敲敲桌子，"雅致股价己经跌了五个点，如果媒体知道你们要提拔的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罪犯..."
门突然被踹开。林雅芝拎着个红木盒子走进来，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。她今天穿了全黑套装，嘴唇却是艳丽的猩红。
"说完了？"她把盒子往桌上一放，"轮到我了。"
秦思脸色微变："林总来得正好——"
"闭嘴。"林雅芝打开盒子，取出个青花瓷瓶，"乾隆年间的，上周刚拍下。"她环视众人，"知道为什么带这个来吗？"
没人敢接话。她突然扬起瓷瓶砸向地面。
"砰！"
价值千万的古董碎成渣。林雅芝弯腰捡起块锋利的瓷片，在众人惊呼中划开自己手掌。鲜血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滴在会议记录上，像一串暗红色玛瑙。
"我以林家血脉起誓。"她一字一顿，"谁敢阻挠舒畅的任命，就是与我林雅芝不死不休。"
死寂。老董事们脸色煞白。在商界，血誓是最重的诅咒，尤其对讲究风水的港商而言。
秦思最先回过神："林总好手段，但公司不是黑社会——"
"是吗？"林雅芝甩手将血珠溅到她脸上，"那你派人跟踪舒畅算什么？绑架阿彪算什么？"她逼近秦思，"需要我播放张世杰教你的那些下三滥手段吗？"
秦思踉跄后退。我注意到她偷瞄了某个角落——顺着她视线看去，通风口有个反光点。摄像头。
林雅芝也发现了。她突然笑了："对了，忘记通知各位。"她按下遥控器，投影幕布降下，"今早证监会刚冻结了秦思名下所有账户，包括她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。"
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。我一眼认出其中几条——正是张世杰当年转移资金的路数。
"不可能！"秦思尖叫，"这些资料只有张世杰..."
"只有张世杰知道？"林雅芝怜悯地看着她，"你真以为他爱你？"她调出最后一张图：秦思与某个男人的床照，虽然打了码，但那身肌肉和左手小指的残缺，分明是...
"张世杰还活着？"我脱口而出。
林雅芝没回答。她转向董事们："现在表决。赞成舒畅任副总裁的请举手。"
七只手举起来，剩下的在看到她滴血的手掌后也陆续举起。全票通过。
秦思面如死灰。临走前她凑到我耳边："地下室照片是真的。"她塞给我张门禁卡，"想知道更多，今晚十点来金融中心B2。"
散会后，林雅芝在洗手间冲洗伤口。我靠在门框上看她："值得吗？"
"什么？"
"为个替身做到这一步。"
她关上水龙头，透过镜子看我："谁告诉你替身的事？"
"张世杰。"我撒谎道，"今早他给我发了彩信。"
水珠顺着她下巴滴落。有那么一瞬，她眼中闪过我从未见过的东西——近似恐惧的情绪。
"他在哪？"我追问。
"坟墓里。"她扯下纸巾按在伤口上，"我亲手埋的。"
但她的指尖在发抖。我决定今晚赴约。
金融中心B2层冷得像停尸房。门禁卡刷开的是间数据机房，秦思坐在服务器阵列前，面前的显示器播放着监控画面——正是林雅芝给我看的那间地下室。
"欢迎来到真相之屋。"她敲敲键盘，画面切换到某段医院监控：张世杰被推进手术室，日期是他"自杀"前三天。
"整容手术。"秦思调出病历，"颧骨削低，鼻梁重塑，连指纹都换了。"她突然抓住我手腕，"知道谁签的手术同意书吗？"
病历末尾的签名龙飞凤舞，但我认得那个"林"字。
"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"
"因为你是最完美的作品。"她痴迷地抚摸显示器，"比张世杰更聪明，比阿彪更忠诚，最重要的是..."她凑近我耳边，"你享受暴力，就像她一样。"
显示器突然切换画面。这次是雅致集团某间办公室，林雅芝正与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交谈。当男人抬头瞬间，我浑身血液凝固——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，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，活脱脱就是...
"张世杰。"秦思轻声道出这个名字，"他们从未分手。"
男人突然看向摄像头，仿佛隔着屏幕与我视线相接。他嘴唇动了动，看口型是三个字：老地方。
"想知道在哪吗？"秦思调出最后一张照片：财经大学废弃实验楼，地下室的铁门锈迹斑斑，"他们爱情的见证地。"
我转身就走。秦思在背后喊："她给每个情人都建了档案！你的编号是17！"
暴雨倾盆。我站在实验楼前时己浑身湿透。生锈的铁门虚掩着，地下室传来微弱的音乐声——是肖邦的《雨滴前奏曲》，林雅芝车上常放的曲子。
台阶长满青苔，我差点滑倒。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，中央摆着张手术台，周围器械闪着冷光。墙上是密密麻麻的照片，凑近看全是不同男人的偷拍照，每张都标着编号和日期。我在第17号位置看到了自己——饺子馆里擦桌子的侧影。
"喜欢我的收藏吗？"
林雅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我转身，她站在阴影里，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污渍。
"解释。"我指着那些照片。
"艺术创作。"她轻抚相框，"每个人都是我的缪斯。"
"包括张世杰？"
她笑容僵住："谁告诉你的？"
"他本人。"我亮出手机里的监控截图，"你们今天见过。"
林雅芝突然大笑，笑声在地下室回荡："舒畅啊舒畅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。"她走向手术台，"没错，他还活着。不仅活着..."她掀开白布，露出台下的保险柜，"还帮我管理着最重要的东西。"
保险柜里是堆文件夹，最上面那本标着"17"。翻开第一页，我的童年照片钉在左上角，旁边是详细的心理分析报告。翻到后面，每页都记录着我的行为模式、情绪变化，甚至...床上的偏好。
"从什么时候开始？"
"你进公司的第一天。"她倚着手术台，"我花了三年筛选，才找到最合适的作品。"
这个词再次出现。我攥紧文件："什么作品？"
"完美的另一半啊。"她眼神炽热，"聪明但不世故，坚韧却有软肋，最重要的是..."她突然扯开我衣领，"你骨子里的暴力倾向，和我如出一辙。"
暴雨敲打着地面小窗。我掐住她脖子按在手术台上："张世杰在哪？"
"吃醋了？"她居然在笑，"放心，他早就..."
地下室的灯突然熄灭。黑暗中，冰冷的东西抵住我后腰——是枪管。
"放开她。"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。
应急灯亮起时，我终于看清了持枪者的脸：西十出头，左眼有道疤，但鼻梁的弧度和小指残缺，确凿无疑是张世杰。
"好久不见。"他咧嘴一笑，"我的接班人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