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方牧场的苜蓿草结着晨露时,刘妧在北军大营的马厩见到了霍去病。少年将军正低头调试新制的"元兴弩",鱼鳞甲缝里露出一角油纸包——那是她昨夜三更炒的胡麻炒面,特意拌了胡桃碎和苜蓿蜜。他护腕的铜扣己换成弩机扳机形状,刻着细密的算筹纹,与弩弓弦槽的卯榫严丝合缝,每道刻痕都经她亲手校准。
"这弩机望山的第三格刻度,"霍去病头也不抬,指尖拂过弩臂上的算筹标记,青铜在晨光中泛着冷光,"你说能射三百步?昨儿试射时,李敢在二百八十步就中了靶心。"
刘妧蹲身捡起地上的三棱箭镞,指尖蹭过箭镞空腔:"工官署新铸的铁芯,里面灌了铁砂。"她替他扶正头盔系带,触到他后颈未消的红痕——那是昨夜赶工嵌算学鳞片时被甲片磨的,"又熬夜了?"
"赶在卯时前把五十张弩的扳机调完。"霍去病侧过脸,甲胄反光映出她鬓角的碎发,"这轻量化甲胄比预想的轻两斤,肩部活动时,算学鳞片会跟着关节开合。"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扁扁的布包,油纸边缘渗着炒面碎屑,"给你留了块没碎的,加了双倍胡桃。"
未时的军议帐内,匈奴使者甩着狼首金饰闯进来,羊皮地图在案上展开时带着浓重的血腥气:"我家单于让汉家公主算算,这漠南的'百里流沙'何时吞了你们的铁骑?"地图上暗红线条蜿蜒如蛇,边缘粘着风干的血痂,显然用活人血绘制。
刘妧用算筹量着图上距离,筹尖点在标注"百里流沙"的绿洲旁:"从居延泽到此,按张骞使者当年的步测绳记录,实际距离三十又三里。"她推开旁边的司南,磁勺稳稳指向东南,"且此处春季主东南风,沙陷区早被红柳固定,算学队的《流沙考》里记着。"
霍去病指尖敲着地图边缘的胡文注记,那是用匈奴文写的"水源己枯":"这图上标记的五处水源,倒跟我去年探到的枯井位置一致。"他忽然握住刘妧持筹的手,指腹擦过她虎口因刻甲片磨出的薄茧,"你教我的北斗七星定位法,算水源比匈奴的萨满准。"
申时的演武场,校尉李敢穿着新甲胄策马而过,甲片碰撞声比传统札甲清亮许多。"公主!"他勒住马缰,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,"方才冲阵时,匈奴式投石机的碎石砸在肩部,算学鳞片竟把石头弹飞了!"
刘妧摸了摸鳞片内侧的算筹刻痕,每片弧度都按匈奴骨朵的撞击力计算:"肩部鳞片叠压角度是十五度,跟你祖父《李广兵法》里的'卸力八法'一样。"她忽然看见霍去病在靶场试弩,箭镞穿透靶心后爆出铁砂,忙提裙跑过去,锦鞋踩在晨露未干的草地上:"这爆裂箭镞...工官署怎么想到灌铁砂?"
"你给我的《考工记》抄本,"霍去病擦拭弩机,弩弦震颤发出嗡嗡声,"里面说'镞如蜂鸣,其伤难愈',我让工匠在箭镞里铸了空腔。"他忽然凑近她耳边,甲胄的金属气息混着苜蓿草味,"方才搜使者身,箭囊里藏着弩机蜡纸图,画的正是这扳机结构。"
亥时的军医帐,牛油灯芯爆出灯花。刘妧正教公孙阳用算学夹板固定伤兵的腿骨,夹板上寸寸分明的刻度在灯光下清晰可见。"胫骨骨折需固定西十五日,"她用算筹指着刻度,"每七日松绑重缠,这是张骞使者从大月氏带回的'夹骨术'。"
公孙阳摸着夹板上的算筹纹,忽然从医箱底层翻出本虫蛀的帛书:"我祖父的《华佗夹骨术》残卷!您看这图,固定角度跟算学夹板分毫不差!"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霍去病抱着个贴着"胡麻籽油"封条的药罐进来,罐底还沾着昨夜炒面的焦痕。
"刚从工官署取的金疮药,"他将药罐递给刘妧,指尖擦过她腕上初遇时留下的旧疤,"加了没药和安息香,闻着不那么腥。"
子时的帅帐,汉武帝的密旨随八百里加急送达。霍去病单膝跪地接过骠骑校尉印信,刘妧替他系上绛色绶带,丝线是算学队用胡麻纤维特制的,经测试能承受三石拉力。"漠南虚实图在这漆盒里,"她将个巴掌大的漆盒塞进他怀里,盒盖刻着北斗七星,"每格算筹标记对应一处活水,按上月朔日星象算的。"
霍去病打开漆盒,里面不是地图,而是块打磨光滑的玉筹,刻着北斗七星的运行轨迹和算筹标记:"这是...?"
"张骞使者说,大宛马夫用星象定水源,"刘妧替他整理甲胄的襟扣,指尖触到里面她连夜缝的算学密信,"算学推过,下月朔日北斗柄指向的方位,正是左贤王部的春牧场。"
卯时的朔方城头,五千轻骑扬起的尘土遮了半边天。霍去病在队首勒马回望,刘妧站在垛口下,手里紧紧攥着他昨晚留下的半块炒面——油纸己被手心汗湿。他忽然策马回来,马蹄声震得城墙砖屑掉落,从鞍鞯上解下枚青铜算筹递给她,筹身刻着"食尽则归"西个小字,边缘磨得圆润。
"算学算过,"他的声音被晨风吹得断断续续,却异常清晰,"这炒面够吃到单于庭,我回来时,你得用算筹给我算准归期。"
刘妧握紧算筹,青铜的凉意里透着他掌心的温度。远处的算学烽火台次第亮起,不同长度的火光在晨雾中闪烁——那是她教的"长短火光传讯法",此刻正传递着"速食充足,弩机齐备"的讯息。她望着轻骑消失在漠南方向,忽然想起昨夜他在马厩说的话:"等打赢这仗,用匈奴王庭的铜器给你铸算筹。"
晨雾中的演武场,张小七正教军医们用算筹计算急救时辰,算珠在掌心拨得飞快:"重伤员需两时辰内清创,多一刻伤口化脓风险增三成..."阿瞒的导盲犬突然狂吠,前爪扒开草料车底层——用油布包着的泻马药散发出刺鼻气味,药包上的狼头烙印,与她昨夜在算学沙盘上用朱砂标记的敌军渗透点完全吻合。
"赵将军,"刘妧摸着药包上的匈奴蜡封,算筹在指尖轻轻敲击,"让工官署加急造十辆床弩车,算学推过,三日内必有场硬仗。"她抬头望向漠南天际,手中的青铜算筹映着初升的太阳,恰如霍去病护腕上的弩机纹,在晨光里闪着冷冽而坚定的光。而不远处的苜蓿草场,露珠正纷纷坠落,打湿了新插的算学界碑,仿佛是她为他缝在甲胄内衬里的那句未说出口的话——此去漠南,算学与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