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冶铁官署的铁水映红夜空时,刘妧己在朔方郡闻到马粪混着草药的酸腐气味。朔方城的夯土墙渗着潮气,她指尖刚触到城砖缝隙里的马掌铁屑,袖口便被霍去病轻轻拽了拽。"小心砖缝里的铁锈,"他声音压得低,护腕新换的马头饰件擦过她手背,"去年溃退时马队撞塌过这段墙,铁屑里混着血锈。"
马政司马李朔捧着缺角的石马槽上前,槽底模糊的算筹纹被苔藓掩了半:"公主您看,这是文帝时的官马槽,槽沿的'天工'刻痕还在呢。"他袖口磨出的破洞漏出里面的算学马经抄本,"如今被公孙贺改成喂病马的了,上个月刚毒死三匹大宛马。"
霍去病将水囊递到刘妧唇边,羊皮袋口还留着他方才喝过的温度:"昨儿夜探神驹苑,看见公孙贺的驯马师往汗血马草料里拌闹阳花。"他今日穿的软甲内衬绣着细密算筹纹,针脚在月光下泛着银白——那是她临行前用马鬃毛混着丝线赶制的,"闹阳花泡的水,能让睛充血冒充神驹。"
刘妧呷了口水,忽然抓住他手腕:"你护腕怎么青了?"霍去病想抽回手,却被她按得更紧,甲片下的淤青呈鞭痕状。"今早查马厩时被绊马索刮的,"他望着她发间沾的草屑,伸手替她摘下,"比你去年被匈奴箭擦伤的口子小多了。"
未时的神驹苑门前,狼尾毛缠的套马杆在风中哗啦作响。公孙贺摇着鎏金马鞭拦路,鞭梢嵌的红宝石磕在刘妧车辕上:"我家神驹是天马遗种,算学队要测基因?不怕马神把你们的算盘咬碎吗!"苑墙内突然传来马的悲鸣,嘶哑得像破锣。
霍去病横跨半步挡在车辕前,靴尖踢开门口新铲的浮土,露出底下半埋的匈奴马镫:"公孙翁的'天马',怕是常去阴山北麓吃草吧?"他护腕的马头饰件在阳光下折射出光斑,恰好照亮镫内侧的胡文"战利品"。刘妧下车时裙摆扫过马粪堆,算筹从袖中滑落,针尖挑起根杂色马毛:"这毛有三种粗细,是蒲类马混了本地骟马。"
"一派胡言!"公孙贺的马鞭突然抽向刘妧,却被霍去病用佩刀鞘挡开,鞭梢扫过他护腕,在铜饰件上留下白印。"我家神驹的血统,"公孙贺指着苑内浓烟,"连马神都..."话未说完,苑墙内冲出匹癫狂的汗血马,口吐白沫撞倒了"马神图腾"的旗杆。
申时的马厩阴影里,老牧民王哈丹拽着瘸腿的乌孙马闯过来,马蹄铁上还挂着半截断裂的筋腱:"公主您瞧!公孙贺把良种马的后筋挑了,卖给朝廷的都是站不首的废马!"他怀里掉出本油布包着的《相马经》,扉页用算筹画着马骨结构图,"这是俺爹给卫大将军相马时画的,跟算学队的图一个样。"
霍去病扶住老人颤抖的手,发现他掌心的老茧跟自己握缰绳磨出的形状分毫不差:"王大叔这手,该是摸了西十年马掌。"老人突然掀开衣襟,胸口烙着个模糊的"官"字火印:"俺是景帝时的官牧奴,公孙贺前年把俺贬成私奴,就为了让俺挑断马筋..."
酉时的阴山牧道上,张小七正用算筹量苜蓿草堆:"每百斤战马需十五斤苜蓿,误差不能超过..."话未说完,公孙贺的驯马师突然往草料堆里倒巴豆粉,被阿瞒的盲杖精准点中手腕。"这粉味像闹阳花!"阿瞒的导盲犬"追风"咬住驯马师裤腿,从他靴筒抖出个绣着匈奴狼头的药袋。
"去年在漠北见过这药袋,"霍去病捏着药粉凑近刘妧,"胡商用它毒杀汉地战马。"刘妧用算筹拨开粉末,筹尖沾的药粉在夕阳下泛着磷光:"掺了巴豆和断肠草,能让马腹泻脱力,看着像中了马神咒。"公孙贺躲在马群后,鎏金马鞭掉在地上,惊起一群吸过马血的蚊虫。
亥时的牧苑帐篷里,刘妧与霍去病围坐在青铜围栏图纸旁。算筹在羊皮纸上排出配种模型,她拨弄算筹的手忽然顿住:"汗血马配大宛马,六成八的良种率...你还记得漠北之战时,赵破奴将军的马吗?"霍去病往油灯里添了勺动物油脂,灯芯爆出灯花:"那匹白马能驮三人跑百里,可惜被公孙贺这种人害死了。"
他忽然握住她持筹的手,指腹擦过她虎口的新划痕:"白天查马厩时碰的?"刘妧想抽回手,却被他握得更紧:"比你挡马鞭的伤轻多了。"两人相视而笑,帐篷外的马嘶与算筹碰撞声混在一起,像极了当年平阳侯府的马厩夜谈。
子时的急报送来时,刘妧正在刻基因库的算学刻度。霍去病替她吹去铜屑,指尖擦过她腕上的旧疤——那是初遇时被流矢擦伤的:"陛下准了马监国有令。"密旨竹简上的朱批还带着长安的墨香,李朔从袖中抖出个空心银锭:"公孙贺用这假银买通马政官,里面灌的是匈奴的铅沙。"
卯时的基因库前,王哈丹的乌孙马啃着新鲜苜蓿,断裂的筋腱处渗出透明黏液。"这是算学队的生肌膏!"老人突然跪在地上,从怀里掏出半块马骨,"这是俺儿子战死时的战马骨头,算学队说骨密度跟良种马一样..."霍去病接过马骨,发现断口处有算学队修复的铜钉。
公孙贺缩在马槽下,手中的《神驹谱》掉在喂马的泔水里,露出夹着的算学队《马种手册》,某页用朱砂圈着"基因配种法",旁边写着小字:"此算可救十万人命"。刘妧将刻有"天马"的铜牌嵌入围栏时,霍去病替她扶住牌匾,两人指尖同时触到牌面的算筹纹——那纹样与他护腕饰件、她发间银簪的纹路严丝合缝。
晨雾中的驯马场,张小七正教牧奴用算筹算马粮:"十五斤苜蓿,八斤燕麦,多一勺少一勺都不行。"阿瞒的导盲犬突然狂吠,前爪刨出个陶罐,里面全是公孙贺私藏的障眼药粉,瓶身刻的"马神赐力"被算学队的凿子凿得露出底下的算筹纹。
"公主,"霍去病望着远处扬起的匈奴斥候烟尘,低声道,"左贤王的使者快到了。"他按上她握令箭的手,两人指尖相扣,令箭尾部的马头纹章与他护腕的饰件在晨雾中闪着寒光。刘妧忽然轻笑,从袖中取出枚算筹:"正好用这算筹给使者算算,他们的马够不够咱们的天工马踢的。"
马厩的铜铃敲过卯时,王哈丹牵着康复的乌孙马往外走,忽然回头望着基因库中昂首嘶鸣的汗血宝马,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。他指着马群对旁边的牧奴低声说:"瞧那匹白马,眼瞳跟俺儿子当年的战马一个样,算学队把它救活了..."刘妧笑起来,霍去病己替她系紧披风,指尖触到她鬓角的露水,顺势替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