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官营酒坊的蒸馏酒香飘满街坊时，刘妧己在北军武库闻见铁锈味。案头的青铜灯台映着断刀上的血渍，她指尖刚触到刃部的显微裂纹，镇纸突然滑落，"当啷"砸在堆积的戈戟上。北军校尉陈安捧着带血的刀鞘猛地跪地，护腕的鱼鳞甲片簌簌掉落："公主，漠北之战时，俺这刀劈在匈奴刀上就断了！同队的王三挡在俺身前，刀刚举起就断成两截..."他发髻间还沾着去年战场的沙土，与断刀上的暗褐色锈迹混在一起。
霍去病将粗陶麦茶推到她肘边，护腕新换的铁砧饰件碰在杯沿，溅出的茶汤在铁锈上烫出浅痕："昨儿查了太原官坊的账本，他们把每吨炒钢当百炼钢报，刃部夹着半寸厚的炉渣。"他今日穿了件玄色劲装，袖口露出的里子绣着细密算筹纹——那是她前日连夜用铁线补的，针脚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刘妧接过茶杯，温热的麦香驱散了掌心的冰凉："炉渣夹在刃口，跟在刀里埋了把沙子无异。"
"这把断刀的晶界，"霍去病用佩刀挑起块炉渣，"跟我在匈奴马具里见过的废铁一个样。"他说话时，灯芯爆出灯花，照亮他手背上的旧疤——那是漠北之战时为护她被流矢擦伤的，如今疤痕上还凝着细小铁屑。刘妧指尖悬在疤痕上方，又悄然收回："下次查工坊，记得戴皮手套。"
未时的太原冶铁官署，高炉的浓烟裹着火星扑面而来。工官欧冶承摇着刻有"炉神赐刃"的铁钳拦路，钳口还滴着未冷的铁水："我家祖上欧冶子铸剑要采五山铁精，算学队的定量加料是坏了炉神香火！"他身后的炉匠们举着烧红的铁钳，火星溅在刘妧裙角，烫出细密的焦痕。
霍去病横跨半步挡在她身前，靴尖踢开炉边的硫铁矿堆："欧翁的炉神，怕是只收匈奴人的香火吧？"他护腕的铁砧饰件在火光下闪了闪，恰好照亮炉渣堆里半埋的匈奴马镫——马镫内侧还刻着胡文"战利品"。刘妧蹲身拾起块炉渣，算筹尖戳进夹杂物："这铁含硫量够熏死骆驼，淬出来的刀能脆过琉璃。"
"公主您看！"老炉匠李铁锤拽着焦黑的加料单闯进来，单子被火燎得卷边，"欧冶承上个月逼俺们往炉里掺硫铁矿，说'炉神喜腥才显灵'！"他胸前的护心镜映着算学队的温控仪，镜面裂纹与系统记录的炉温波动图分毫不差。霍去病扶老人坐下时，发现他虎口的老茧跟自己常年握剑磨出的形状一模一样："李师傅这手茧，该是打了三十年铁。"
"整整西十年！"李铁锤撸起袖子，小臂上全是烫伤疤痕，"俺爹就是因为炉温不稳炸炉没的...欧冶家还说这是'炉神收徒'！"刘妧展开焦黑的加料单，上面用算筹刻着的碳含量配比被人用铁钳划烂："他们把算学配比改成'看火色凭手感'，实则是想私吞精铁。"
酉时的冶铁场，张小七正往高炉里添铁矿，算珠在掌心拨得飞快："算学配比加炭三成，欧冶家只加一成！"欧冶承的弟子突然往炉口投冷铁块，被阿瞒的盲杖精准点中手腕："炉温骤降八十度！东南角藏着硫铁矿！"霍去病拽住那弟子时，对方袖中掉出个皮袋，里面的硫铁矿粉落在地上烧出幽幽蓝焰。
"这粉跟匈奴的信号火一个味儿。"霍去病捻起粉末凑近烛火，硫黄味呛得刘妧咳嗽，他立刻挡在她身前，"欧冶家的'炉神显灵'，原是靠通敌。"欧冶承突然挥着铁钳扑来，却被霍去病一脚扫倒，铁钳砸在算学温控仪上，屏幕顿时亮起红光——恰好显示炉温己达算学设定的临界点。
亥时的算学工坊，刘妧与霍去病围坐在水力鼓风器旁。算筹在粗布上排出伯努利方程模型，她拨弄算筹的手顿了顿："叶轮五尺，转速三十，能让炉温到一千三百度。"霍去病递过盏动物油脂灯，灯芯爆出灯花："去年在河西，见过胡商用十二张皮囊鼓风，哪有咱们这算筹算得准。"他说话时，火光映着他腕上的铁砧饰件，与鼓风器的青铜叶片纹路完美重叠。
"胡商的皮囊鼓风，"刘妧用算筹敲着模型，"风量忽大忽小，跟欧冶家的'看火色'一个毛病。"她忽然握住他放在鼓风器上的手，触到他指腹新磨出的茧子，"打鼓风器齿轮又磨到手了？"霍去病想抽回手，却被她按得更紧："比你刻算学刻度的口子小。"两人相视而笑，鼓风器的嗡鸣与算筹碰撞声交织成趣。
子时的急报送来时，刘妧正在高炉壁刻算学刻度。霍去病替她吹去铁屑，指尖擦过她虎口的新茧："陛下准了算学冶铁令。"密旨竹简还带着驿马的汗味，陈安从袖中抖出锭银子，银锭刻着"冶铁赏百两"，实则只有五十两："欧冶承用这砝码买通监工，把劣质铁当精铁报。"刘妧将银锭凑近炉火，熔银的白烟与硫铁矿的刺鼻味诡异地缠绕在一起。
卯时的高炉前，李铁锤颤抖着将新炼的钢刀插入试刀石。刀身没入石中三寸，拔出时刃口依旧锋利："听这声！跟俺爷爷传的百炼钢一个响！"他突然老泪纵横，从怀里掏出半块断刀——正是他父亲当年炸炉时留下的。霍去病接过断刀，发现断口晶界与算学模拟的劣质铁完全一致。
欧冶承缩在人群后，手中的《炉神谱》掉在地上，露出夹着的算学队《冶金手册》，某页用朱砂圈着"渗碳时间算法"，旁边写着小字："此算可救炉工命"。刘妧将刻有"天铁"的铜牌嵌入炉壁时，霍去病替她按住牌匾，两人指尖同时触到牌面的算筹纹——那纹样与他护腕饰件、她腰间令箭尾部的铁刃纹章严丝合缝。
晨雾中的冶铁场，张小七正教炉工用算筹算渗碳时间："每毫米三时辰，多一刻刀脆，少一刻刀软。"阿瞒的导盲犬突然狂吠，前爪刨出个铁盒，里面全是欧冶家私刻的"百炼"钢印，印上的炉神纹被算学队的凿子凿得模糊，却露出底下隐约的算筹纹。
"公主，"霍去病望着远处欧冶府方向的浓烟，低声道，"他们在烧与匈奴的铁料账本。"他按上她握令箭的手，两人指尖相扣，令箭尾部的铁刃纹章与他护腕的铁砧饰件在晨雾中闪着寒光。刘妧忽然轻笑："正好试试新制的'铁纹追踪符'，让这些铁渣也尝尝算学的厉害。"
工坊的铜钟敲过卯时，李铁锤背着新打的钢刀往外走，突然回头喊："公主，俺给您的算学炉编了首炉号！'风箱转三转，碳料加五钱，炉温一千三，百炼出精钢'！"刘妧笑起来，霍去病己替她拢好披风，指尖触到她鬓角的铁屑，顺势替她拂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