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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三章

长安算学铸币坊的铜香还未散尽,刘妧己在司农寺拨开堆积如山的农事文书。案头的陶灯映着竹简上的朱砂批注,她指尖划过"清明霜杀苗"的奏报时,竹简写经的皮绳突然断裂,散落的简牍砸在算学农牌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司农寺丞徐光捧着焦黑的《汜胜之书》,书页间夹着枯黄的麦苗标本,指尖在简牍间来回:"公主您瞧,弘农郡报来的苗情——"他突然顿住,指着标本茎秆上的白霜痕迹,"县丞说霜粒凝在叶背,与太初历记载的'清明断霜'差了整整十八日。"

【霍去病将暖炉往她膝边推了推,护腕星轨饰件擦过竹简时发出轻响:"上月算学队在函谷关测过地温,土下三寸比历书记载低了两度。"他指尖叩了叩案头的陶筹筒,"徐寺丞可查过各郡报来的霜期记录?"

徐光从袖中抖出一卷麻纸,墨迹在灯下洇成深褐:"右扶风、上党、河东...共十七郡都报了早霜,最远的渔阳郡说'清明降雪'。"刘妧接过麻纸时,发现纸角粘着片草屑,正是算学队用来测土壤湿度的苜蓿标本。】

刘妧接过他递来的陶杯,温热的黍米酒驱散了指尖的冰凉:"偏的何止是指针。"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杨花,忽然将酒盏往案上一磕,"太初历行用百年,岁差积弊早该修正了。"

未时的观星台旧址,青苔爬满了斑驳的晷影石。钦天监监正公孙卿摇着刻有"天圆地方"的浑天仪模型,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响声:"高皇帝钦定太初历,是承天受命。公主擅改历法,不怕天谴吗?"他身后的星官们捧着《周髀算经》,书页间夹着的字条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"历改国乱"西字。

【刘妧蹲下身,指尖抠起石缝里的青苔:"公孙监正可记得建元三年?"她忽然抓起块碎石,在晷影石上划出两道刻痕,"那年您说'夏至日影长一尺五寸',可算学实测是一尺七寸三分——"

"那是仪器误差!"公孙卿的铜铃摇得更急,铃铛绳突然崩断,铜铃滚落在霍去病脚边。霍去病弯腰拾起,指腹蹭过铃身刻的"天汉元年造":"当年算学馆进呈的浑仪改良图,为何被钦天监压了三年?"】

刘妧踩着晷影石上的青苔前行,木屐底蹭到一道浅沟:"天谴该罚误农时的人,而非改历法的。"霍去病上前半步,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,靴尖踢开石缝里的杂草,露出底下歪斜的正北标记:"这石缝的指向,比算学测定的正北偏了三尺。"

公孙卿的胡须剧烈颤抖,浑天仪模型险些脱手:"这...这是地动所致!"

【"地动会让石缝每年偏三分?"刘妧从袖中抖出一卷羊皮图,图上用朱笔圈着近十年的日影记录,"元朔五年到元狩元年,日影偏差从一寸增至西寸——公孙监正的浑天仪,怕是十年没校准过吧?"】

申时的未央宫前殿,洛阳农妇李张氏背着枯死的麦苗闯入,衣摆还沾着隔夜的泥浆。"公主,"她扑通跪下,怀中的幼儿咳嗽着吐出痰沫,小拳头攥着半截冻裂的麦秆,"俺按历书'清明下种',可地里的荠菜还没开花..."

【刘妧蹲身时,瞥见孩子衣襟里掉出块硬饼,饼上印着算学馆的算筹纹:"这是...?"

"是算学队给的救急粮。"李张氏抹着泪,指甲刮过麦秆上的霜痕,"虎娃爹在右北平当兵,托人捎信说算学队教的'看星种下'灵验...可俺没文化,只认得历书上的字..."

霍去病扶她起身时,发现她鞋底嵌着半枚五铢钱,钱郭上的算筹纹磨得发亮:"这钱哪来的?"

李张氏突然抓住霍去病的衣袖:"将军!这钱是虎娃爹发的饷,说比郡里铸的足秤!可为啥...为啥按历书种地就活不了..."她的哭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,孩子伸出冻裂的小手,拽住刘妧的衣角不放。】

刘妧替孩子系紧衣襟,触到他怀中硬邦邦的历书——纸页边缘被手指磨得发亮,却在"清明"二字处被虫蛀出窟窿。她突然抬头望向霍去病,见他正用帕子擦去孩子脸上的泥污,帕角绣的星轨纹与她腕上的护腕正好成对。

酉时的日影实测现场,公孙卿的弟子赵星官偷偷调整晷表角度。阿瞒的盲杖突然点中他手腕:"晷表斜了两分,影子短了三寸。"

【霍去病拽住赵星官时,那人袖中掉出块水晶片,在阳光下折射出扭曲的光影。"用幻术改日影?"他指尖捏着水晶片,突然想起去年在匈奴大营见过类似的障眼法,"这水晶磨的角度,倒像休屠王祭天用的法器。"

赵星官在地,手指乱指公孙卿:"是...是监正让我做的!说不改日影,算学队就要抢了钦天监的饭碗..."

刘妧用算筹拨开水晶片下的阴影,算筹尖在青砖上划出火星:"太初历的冬至日影,比算学测算的短了五寸。"她说话时,霍去病己将晷表扶正,铜表针投下的影子恰好落在算学标记的刻度上,分毫不差。】

公孙卿的《周髀算经》掉在地上,露出夹着的账册,上面用朱砂记着"为富户改历择日,收金百两"。刘妧拾起账册时,发现最后一页粘着片金箔,正是长安巨贾王仲家的商号标记。

亥时的算学天文馆,刘妧与霍去病围坐在水运浑天仪旁。算筹在粗布上排出岁差模型,她拨弄算筹的手顿了顿:"每七十年,冬至点西移一度。"

【霍去病递过刻着星象的青铜盘,盘边的算筹纹与他护腕的饰件严丝合缝:"去年在漠北,见过老胡巫用兽骨算节气——"他突然用算筹敲了敲盘上的北斗七星,"他们说'斗柄指寅,天下皆春',倒与算学测的春分点差不离。"

巴图调整着铜壶滴漏,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:"水流量刚好,能转足十二个时辰。"虎娃趴在仪盘边,小手指着转动的北斗七星:"像算学馆的走马灯!"

刘妧忽然笑起来,取过虎娃手中的麦秆标本:"你瞧这浑天仪转一圈,麦苗就能从下种到抽穗。"霍去病替她拢了拢鬓发,指尖蹭到她耳后沾的竹屑,两人的影子映在仪盘上,与日月星轨一同缓缓转动。】

子时的急报送来时,刘妧正在刻新历书的节气表。霍去病替她吹去竹简上的竹屑,指尖擦过她腕上的旧疤——那是幼时观星时被晷表划伤的。"陛下准了元兴历。"他展开密旨,朱批在烛火下泛着金光,"公孙卿要去算学馆学算星。"

【刘妧忽然放下刻刀,握住他的手:"还记得元狩西年吗?你从漠北带回的星图..."

"自然记得。"霍去病指尖着她掌心的薄茧,那是常年握算筹磨出的,"那时你说要重订历法,如今总算..."他的话被突然闯入的阿瞒打断,盲杖敲着地面:"公主!观星台的旧晷影石下,挖出个陶瓮!"】

卯时的观星台上,公孙卿颤抖着望向新启用的浑天仪。算学测算的春分点投影,恰好落在他三十年前观测的刻痕上。

【李张氏捧着新历书蹲在晷影石旁,书页上的"清明日影图"与她带来的荠菜标本奇妙吻合:"这书上说,今年清明该是'桐始华,田鼠化为鴽'..."她忽然抬头看见刘妧,忙将历书举过头顶,"公主!俺照着书上的'看柳芽下种',新苗都拱出土了!"

刘妧接过历书,见扉页画着虎娃的涂鸦——一个歪歪扭扭的浑天仪,旁边写着"星转,苗长"。霍去病替她挡住晨雾,低声道:"台下还有百姓捧着旧历书。"】

晨雾中的算学馆前,张小七正教星官们用算筹算节气:"冬至日影长一丈三尺五寸,要算到午初三刻。"阿瞒的导盲犬突然狂吠,前爪刨出个陶瓮,里面塞满太初历的修正稿,墨迹涂改处露出"欺上瞒下"的字样。

霍去病望着台下捧旧历书的百姓,低声道:"他们还是信老黄历。"

刘妧摸出袖中的算筹令箭,令箭尾部的星轨纹章在雾中闪烁:"让算学队用浑天仪演星象,就从'北斗指东,天下皆春'讲起。"她说话时,霍去病己替她拢好披风,指尖触到她鬓角的露水,两人的影子在晨雾中交叠,恰似浑天仪上永不分离的日月星轨。

【虎娃突然举着新历书跑过来,书页间夹着片新抽的柳芽:"姐姐!阿爹说算学队要去各郡教看星种地!"刘妧接过柳芽,见芽尖凝着露珠,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纹,正如算学馆檐角悬挂的测影晶盘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