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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章

尚医女塾的晨读声透过窗棂时,刘妧正立在长安城头。渭水河畔的流民大营像片灰扑扑的云朵,炊烟稀疏得可数——腊月初的寒风卷着雪籽,吹得她鬓发乱舞。身旁的朱买臣捧着账册的手指冻得发紫,账册纸页间夹着半片冻硬的粟米饼:"公主,豪商钱满仓把粮价囤到百钱一斛,粥厂的粟米只够撑三日了。"他说话时,腰间的算学粮牌被风吹得轻撞账册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
霍去病将暖炉塞进她袖中,护腕的谷穗饰件蹭过她手背:"昨儿查了西市粮行,钱满仓的地窖能囤二十万石粮。"他今日穿了件絮着算学棉的玄色披风,领口处露出的里子绣着细密的算筹纹,是她上月亲手缝的。刘妧捏着暖炉,铜胎传来的暖意顺着袖口蔓延,忽然想起幼时祖母说"寒从手起",便往他手边也递了递:"你也暖暖,指尖都冻白了。"

霍去病指尖一顿,接过暖炉时故意擦过她的手指:"我皮糙肉厚,抗冻。"他望着渭水对岸的流民帐篷,眉头紧锁,"那些帐篷夜里温度能到零下,老弱怕是熬不过三日。"

未时的东市,万石粮行的门板吱呀作响。钱满仓正往粟米里掺沙,木斗上"量足价平"西字被虫蛀得残缺:"算学队想管老子的粮?等腊日饥荒起,连公主都得求..."话未说完,霍去病一脚踹开暗格,里面的匈奴文密约簌簌掉落,墨迹混着沙粒。

"钱翁这粮,是要送匈奴人过冬?"刘妧用算筹拨开粮堆,沙粒簌簌落下,在阳光下泛着白光。算筹尖挑出粒染着朱砂的石子,与匈奴密约封口的印泥同色。

钱满仓扑通跪下,抱住霍去病的靴筒:"将军饶命!是匈奴人逼我的..."霍去病嫌恶地抬脚,靴底蹭到钱满仓发髻上的油垢:"逼你在粟米里掺三成沙?"他说话时,刘妧己蹲身捡起一枚算珠,珠孔里卡着根棕色的毛发,与匈奴斥候的发色无二。

申时的赈济点,老石匠王大锤拽着孙子闯进来,孩子冻裂的手里攥着半块薯干:"公主,俺会砌窑洞储粮!去年藏的薯干,过了三伏还没坏。"他怀里的《齐民要术》残页边角卷起,上面"窖藏法"的图示与算学队的仓储图用朱砂画着同样的防潮线。

刘妧蹲下身,替孩子系紧棉帽:"王大叔的窑洞,能跟算学粮仓配着用。"她指尖触到孩子耳后发烫,便解下自己的围脖绕在他颈间。

霍去病递过一碗热粥,碗沿缺了口:"大叔砌窑的拱形,跟敖仓的地基一个道理。"他说话时,王大锤看见他护腕谷穗饰件的缝隙里卡着粒粟米,想必是方才查粮行时沾上的。

"敖仓?"王大锤眼睛一亮,"俺爹当年修敖仓时说,地基要砌成'人'字形排水..."刘妧与霍去病对视一眼,算学队的仓储图上,排水槽正是人字形。

酉时的大司农府,沙盘上的粟米模型堆得老高。刘妧用算筹划出粮价曲线:"若不开仓,腊日粟米能涨到三百钱一斛。"她算筹点在"流民死亡率"的标记上,声音发颤。

钱满仓的管家突然撞翻沙盘,露出底下的假粮票模板。阿瞒的盲杖点地:"模板上的印泥,跟匈奴密信一个味儿。"盲杖尖挑起块蜡渍,蜡渍里嵌着根黑色羽毛,是匈奴信使专用的火漆。

霍去病拎起管家时,那人靴底掉出枚铜印,印文"灾民进贡"西个字刻得歪斜。"送流民去匈奴当炮灰?"霍去病捏着铜印的手指发紧,印棱硌得掌心生疼。钱满仓躲在柱子后,算盘珠子崩了线,有几颗滚进"豪商垄断"的沙盘区,恰好堵住了渭水粮道模型——那里正是匈奴骑兵南下的必经之路。

亥时的粮仓工地,火把映着冻土。刘妧用算筹在地上画着窑洞剖面图:"深九丈,设三重防潮层。"她算筹划过之处,冻土上留下清晰的痕迹。

王大锤往土里插了根木楔:"俺砌窑时会留通风槽,跟公主的算学纹路一个走向。"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,里面是祖传的砌窑水平尺,尺身刻着的寸分与算学队的量尺毫厘不差。

霍去病替她挡住迎面的北风,披风下摆扫过她裙角:"巴图试过了,青砖掺炭灰,防潮效果最好。"他说话时,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,"市舶司新到的胡椒,驱寒。"

刘妧打开油纸包,胡椒的辛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:"你哪来的钱买这个?"

"上次打匈奴缴获的,换了两斤。"霍去病挠了挠头,耳尖微红,"听说熬粥放些,能让粟米更香。"

子时的急报送来时,刘妧正在筛炭灰。竹简上的朱批还带着御书房的墨香:"陛下准了算学常平仓,钱满仓的粮充公。"朱买臣摸着竹简,忽然从袖中抖出张路线图,上面用朱砂标着匈奴粮道,与钱满仓地窖的暗渠图纸重叠。

霍去病将刘妧的斗篷系带系紧:"河西那边有动静,我去看看。"他转身时,刘妧拉住他袖口:"带些算学棉的护膝,夜里寒。"

卯时的第一缕阳光里,常平仓的窑门缓缓推开。王大锤的孙子虎娃举着青铜粮票,票面上的算筹纹与他玩的积木一个模样。"这上面的道道,跟爷爷砌窑的砖缝一样!"孩子指着票面上的防伪纹,冻红的鼻尖几乎贴上铜票。

钱满仓缩在角落,怀里的《粮商密则》不知何时换成了《齐民要术》,书页间夹着算学队的仓储笔记,笔记边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粮仓,旁边写着"虎娃画"。刘妧将刻着"天仓"的铜牌嵌入窑壁,铜牌的温度与她手中的暖炉相仿,想必是霍去病临走前焐热的。

晨雾中的赈济点,张小七正教流民认粮票:"每人每日一升粟,儿童减半。"虎娃忽然指着打印机齿轮:"像俺爷爷砌窑的吊轮!"齿轮转动时,喷出的墨雾在晨光中形成算筹形状的烟圈。

刘妧笑了笑,见霍去病牵着马立在不远处,护腕的谷穗饰件在雾中闪着光。他翻身下马时,马鞍袋里掉出个油纸包,滚到她脚边——里面是刚出炉的胡麻饼,还带着炉温。

"河西的斥候往南去了,"他蹲身捡起饼,拍了拍上面的灰,"钱满仓的余党怕是要动粮道。"他说话时,饼屑掉在她裙上,她伸手替他拂去衣襟上的雪花,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。

远处的流民大营升起炊烟,新领的粟米在锅里翻滚,咕嘟声与算学队的算盘声混在一起,在腊日的寒风里传出老远。王大锤往窑里搬着粟米,忽然哼起年轻时砌窑的号子,调子竟与算学队计算粮耗的节奏相合。霍去病跟着调子轻叩马鞍,护腕的谷穗饰件与刘妧袖中的暖炉,在晨雾中发出细碎的共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