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稽郡的秋风吹过鉴湖时,刘妧正在查看新孵出的鱼苗。忽然,一匹快马冲破晨雾,信使翻身下马时,铠甲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。"公主!北军急报!"羽檄上的朱砂印冻得开裂,羊皮纸边缘结着霜花,映着刘妧骤然沉下的脸色。
霍去病接过羽檄,指尖触到纸面的冰冷:"漠北驻军的皮甲在苦寒中脆如陶片,左贤王的骑兵趁机袭扰边境。"他今日穿了件厚实的 woolen 披风,却仍挡不住信使带来的寒气,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凝成雾凇。
"走,去军器监。"刘妧转身就走,斗篷下摆扫过池边的芦苇,惊起一群衔泥的水鸟。霍去病紧随其后,顺手将自己的暖手炉塞进她袖中:"冰窖里冷。"暖炉是紫铜所制,刻着细密的水波纹,正是他去年在西市寻来的物件。
未时的长安军器监,铁衣坊的皮匠们正围着炭盆鞣制皮革。老皮匠王老虎蹲在鞣制池边,往牛皮上涂抹猪脂,皲裂的指尖沾着蜡黄的油脂:"祖祖辈辈都是这么防裂的,公主偏要说什么'化学剂'..."他身后的木架上挂着成排的皮甲,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光,像裹了层冷猪油。
刘妧伸手触摸甲片,凉意透过指尖传来:"王师傅,这皮甲硬得像块石板。"她说话时,霍去病己蹲下身,用佩刀轻轻敲击甲片,发出的声音脆而短,如同敲在破陶上。
"硬才结实!"王老虎梗着脖子,围裙上的油垢厚得能刮下一层,"去年陈校尉穿我鞣的甲,挨了匈奴一刀都没透!"
"可今年在漠北,"霍去病站起身,掸了掸膝盖上的灰,"甲片脆得像过冬的萝卜,一碰就裂。"他从袖中取出一片冻硬的甲片,轻轻一掰就断成两截,断口处的纤维像干枯的稻草。
申时三刻,军器监令钱隆摇着牛皮折扇走进来,扇面上"精忠报国"西个金字被磨得只剩轮廓。"公主大驾光临,"他皮笑肉不笑地拱手,"我军器监的皮甲,可都是按祖制鞣制的。"
刘妧没理会他,径首走到鞣制池边:"钱监令可知,漠北的温度能把铜壶冻裂?猪脂涂的甲胄,遇冷就硬如铁石。"她说话时,霍去病己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侧,挡住钱隆投来的探究目光。
"胡说!"钱隆的扇子敲在池边,惊起一片油花,"匈奴人穿的兽皮甲,难道比我大汉的牛皮甲还结实?"
"是不是结实,试试便知。"刘妧示意张小七,"把东西拿来。"
酉时初刻,军器监的冰窖里寒气刺骨。刘妧让人将两件皮甲挂在木架上,一件是王老虎鞣制的传统甲,另一件是算学队改良的新甲。钱隆抱着胳膊站在一旁,鼻尖冻得通红:"我倒要看看,算学能让牛皮变蚕丝不成。"
霍去病站在刘妧身后,替她挡住冰窖深处飘来的冷风:"小心脚下滑。"他说话时,目光扫过钱隆藏在袖中的小布袋,里面隐约露出些白色粉末。
"开始吧。"刘妧点点头。张小七将一筐冰块倒入冰窖,寒气顿时弥漫开来。半个时辰后,刘妧让人用木槌敲击两件甲胄。传统甲"咔嚓"一声裂开,而新甲只是微微凹陷,很快恢复原状。
王老虎凑上前,摸着新甲的表面,惊讶地说:"怪了...这皮怎么还带着软和劲儿?"
钱隆的脸色变了变,突然咳嗽起来,袖口的白色粉末趁机撒向新甲。霍去病眼疾手快,拔剑鞘挡开:"钱监令这是何意?"
钱隆吓得扇子掉在地上,结结巴巴地说:"没、没什么,手滑了..."
亥时的鞣制坊点起了油灯。刘妧和霍去病围坐在铜炉旁,桌上摆着各种草药和兽脂。"试试这个,"霍去病递过一小包深褐色粉末,"西域商人说这是没药,能让皮革柔软。"
刘妧接过闻了闻,一股苦涩的药香:"加上鱼油试试。"她用算筹拨弄着陶碗里的油脂,火光映在她专注的侧脸上,让霍去病看得有些出神。
"在看什么?"刘妧抬头,恰好撞进他的目光。
"看你算筹用得比鞣皮刀还顺。"霍去病笑了笑,伸手替她拨开盘着的发辫,"灯花掉头发上了。"
两人距离极近,刘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,混着皮革和草药的气息。她连忙低头,耳根微微发烫:"试试这个配比..."
子时三刻,王老虎的徒弟阿勇捧着新鞣制的皮甲冲进来说:"公主!霍将军!新甲能弯成这样!"他将甲片弯成弧形,松手后立刻恢复原状。
刘妧和霍去病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。"走,去冰窖。"霍去病说着,顺手将刘妧的斗篷系带系紧。
卯时的冰窖里,新甲在低温下依然柔韧。王老虎摸着甲片,忽然老泪纵横:"我错了...我错了啊...这哪是算学,这是老天爷赏饭吃..."
钱隆缩在角落,手里的牛皮扇己经裂成两半。他看着新甲上刻着的"天甲"二字,想起自己偷偷卖给匈奴的劣甲,后背一阵发凉。
晨雾中的军器监,李敢将军正在试穿新甲。"轻便!太轻便了!"他挥舞着手臂,甲片摩擦发出柔和的声响,"比我那副铁铠还灵活!"
刘妧看着他兴奋的样子,嘴角露出微笑。霍去病走到她身边,低声说:"左贤王的斥候在阴山脚下晃悠,怕是想试试新甲的锋芒。"
"那就让他们试试。"刘妧抬头看他,晨光中,他的眼睛亮得像鉴湖的水,"李敢将军,带三万人马巡边,让匈奴人知道,大汉的皮甲,冻不裂,砍不穿!"
"末将领命!"李敢抱拳,新甲在他动作间发出清脆的响声,如同算筹碰撞的韵律。
王老虎捧着新制的鞣制秘方走来,上面用朱砂写着:"雪水浸皮,没药糅合,鱼油锁润..."他将方子递给刘妧,声音哽咽:"公主,这是我王家传了三代的秘方,如今...如今该传给算学了。"
刘妧接过方子,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,却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算筹图案。她抬头看向霍去病,两人都笑了。
秋风穿过军器监的长廊,吹得新甲上的铜钉轻轻作响。远处,张小七正在教皮匠们用算筹计算鞣制时间,阿勇则举着新甲,对着晨光查看纤维纹路。刘妧和霍去病并肩站在廊下,看着这一切,心中充满了希望。
"等这次巡边回来,"霍去病忽然说,"我带你去看漠北的星空,比长安的更清亮。"
刘妧转头看他,他眼中的期待和温柔让她心头一暖。"好啊,"她轻声说,"不过得先让匈奴人尝尝新甲的厉害。"
霍去病笑了,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叶:"自然。"
阳光透过窗棂,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,温暖而坚定。新甲的鞣制成功,不仅是军器的改良,更是算学与传统的融合,是大汉军力的又一次提升。而刘妧和霍去病之间的默契与情感,也如同这新甲一般,在岁月的磨砺中,变得更加坚韧与深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