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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

建元六年霜降,甘泉宫的虹吸排水渠己潺潺流淌三月,渠边新植的艾草在晨风中轻晃。刘妧蹲在岩棉栽培架前,用算筹拨弄灵芝菌包上的露珠,忽闻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——陈阿娇的侍女紫萸捧着锦盒走来,盒盖边缘绣着小巧的算学纹样,正是她前日画给母亲的防漏机关图。

"娘娘说,东巡路上风硬。"紫萸掀开盒盖,露出一副绣着勾股纹的护腕,内衬絮着浅褐色的木棉绒,"这絮棉是按公主给的图纸弹的,比寻常丝绵暖三倍。"刘妧摸了摸护腕内侧的算学刻度,指尖触到母亲绣的"安"字暗纹,忽然想起昨夜椒房殿里,陈阿娇握着她的手说:"当年你父皇南巡,车驾比这还奢华三倍,结果...唉。"

未央宫前,三十六辆贡车披红挂彩,宛如移动的锦绣坊。拉车的犍牛被金丝笼头勒得首甩头,刘妧数着每辆车旁站立的侍女,忽然问身旁的霍去病:"去年这些车到泰山,累坏了几头牛?"少年将军握住腰间剑柄,护腕齿轮随动作轻响:"三十三头。卸车时,牛蹄下的血渍把石板都浸透了。"

汉武帝的辇驾停在宫门前,帝王掀起帷帐,目光扫过珠光宝气的车队:"阿妧觉得如何?"她上前半步,袖中系统检测仪悄然启动,视网膜上浮现出车队的三维模型,装饰重量如红色阴影笼罩车身:"陛下可还记得,文帝时贾谊上《论积贮疏》,说'夫积贮者,天下之大命也'?"她指着最华丽的贡酒车,"如今积的不是粮,是奢靡。"

济北王刘胡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凑来,玉带扣上的和田玉坠子晃得人眼花:"公主这话不妥。我朝以孝治天下,岁贡彰显天子威仪,岂可轻慢?"他袖口滑落几粒的金丝枣,正滚到刘妧脚边。

"威仪在德不在锦。"刘妧捡起枣子,用算筹轻轻一戳,果肉里钻出条白虫,"若让文帝看见这些裹着黄绢、生着虫的贡枣,怕是要掀了太液池的水。"系统提示音在耳内响起,"贡品核查洞察+800能量币"。

行至河南郡,地方贡官李进率吏员跪迎,身后的贡酒坛用黄绢裹得严严实实,坛口金箔在阳光下刺目。"小人遵祖制,每坛酒需用九尺黄绢..."他话未说完,刘妧己用算筹挑开黄绢,露出坛口结的蛛网:"九年陈酿?怕不是在库房睡了九年。"

"公主明察!"李进额头磕在石板上,"此酒...此酒..."霍去病忽然伸手掀开坛盖,一股酸腐味扑面而来,坛中液体浑浊如泥浆。王叔和捏着鼻子上前:"这哪是酒,分明是醋!"

申时三刻,贡枣验货场地上,刘胡的管家还在强辩:"我王选枣,向来只只过目..."张小七的青铜卡尺"咔嗒"合拢:"二寸七分,误差三厘。"巴图展开《岁贡典》竹简,朱砂圈出"枣径三寸"西字:"管家可知,太液池的石鲸,差半寸便不能喷水?贡枣差半寸,便是欺君。"

管家的脸涨成猪肝色,偷瞄刘胡,却见王爷正用袖口擦汗,胖脸上的粉被冷汗冲出几道沟。刘妧扫过车队,忽然发现几辆篷车车轮压痕深得出奇:"那车里装的什么?"

亥时初刻,荥阳驿站后巷。刘妧躲在暗影里,看李进鬼鬼祟祟掀开篷车帘,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锭。"这是给公主的见面礼..."他低声道,"往年哪位贵人不收?"刘胡的胖手在金锭上:"等她尝了甜头,自然知道规矩..."

"什么规矩?"刘妧 stepping forward,青铜溯源牌在掌心泛着冷光,"是用贡枣换黄金的规矩,还是用陈酒充佳酿的规矩?"李进惊得后退半步,撞翻车上的木箱,里面滚出的不是贡枣,竟是成匹的蜀锦。

霍去病带着羽林卫出现,护腕齿轮与刘妧的溯源牌共鸣,发出细微的"嗡嗡"声:"济北王府私运禁品,按《汉律》当如何?"他握剑的手青筋微显,"末将记得,上一个这么干的河间王,被削去三县封地。"

刘胡"扑通"跪下,玉带扣硌得膝盖生疼:"陛下饶命!是李进撺掇小人...""住口!"汉武帝的声音从廊下传来,帝王踩着月光走来,冕旒下的目光如利剑,"去年匈奴犯境,雁门太守上表求粮,你却在黑市倒卖贡枣!"

子时三刻,算学队账房内,烛火将刘妧的影子投在墙上,宛如跳动的算筹。她拨弄着算盘,竹珠碰撞声里混着远处更鼓:"贡酒留二十坛,其余换作军粮。贡枣精选五车,剩下的折算粟米三千石,送往朔方。"她抬头看向驿丞,"明日用双轮车运货,你可敢押车?"

驿丞搓着双手,看着案头的《物流优化手册》:"小人曾见算学队的车跑过,那轮子转得跟飞似的...就是不知这'标准化装载',真能省三成力?"

"能。"张小七从袖中摸出个木质双轮车模型,"你瞧这轴承,用的是百炼钢滚珠,比寻常车轴省劲一半。"他转动模型车轮,轴心里传出细密的"咔嗒"声,"这是按公主画的'滚动摩擦小于滑动摩擦'图做的。"

卯时初刻,驿站外忽然传来喧哗。羽林卫押着刘胡的篷车经过,车上的金银器皿叮当作响。刘胡缩在车里,锦袍上沾满草屑,忽然看见刘妧袖中的溯源牌,哆嗦着喊:"那牌子...那牌子真是天算铭?"

"不是天算,是民算。"刘妧将铜牌对着晨光,铭文里显出"河南郡李进""济北王府刘安"等字样,"每一笔都是百姓的血汗刻的,你说能改吗?"

车队重新启程时,二十辆双轮车轻快如飞,车架上的"轻车简从"铜牌与算学队的测风旗相映成趣。汉武帝望着女儿站在车前指挥的身影,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读《商君书》,读到"治世不一道,便国不法古"时的热血。

"阿妧,"他唤住女儿,指了指车架上的算学刻度,"这刻度...能铸在传国玉玺上吗?"刘妧轻笑,摸了摸掌心胎记:"玉玺虽重,不如民心重。让这刻度刻在每辆车上,刻在每个贡官心里,比玉玺更有用。"

山风掠过,掀起她的衣袖,露出里面穿着的改良襜褕——下摆按"步幅黄金分割比"剪裁,行走间更显利落。陈阿娇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:"当年你外祖母说,女子要贤良淑德,可哀家觉得,我家阿妧的贤良,该是让天下人都能吃饱穿暖。"

车队行至山隘,巴图指着远处的烽燧:"按算学公式,申时初刻必到泰安。"刘妧望着蜿蜒的驿道,想起平阳市集里那些用宝钞换棉絮的妇人,想起军医署里第一次成功缝合伤口的少年医官。系统界面弹出"行政公信度+42%"的提示,她忽然明白,所谓改革,从来不是靠帝王权杖,而是像算筹一样,一五一十地算,一步一步地走,让每一份贡品都成为百姓的福祉,而非权贵的妆奁。

李进的旧酒坛被改造成了岩棉栽培罐,此刻正装着新育的党参苗,随车队颠簸前行。刘胡的檀木箱里,贡枣按大小整齐码放,箱底垫着防潮的炭灰——那是张小七教驿丞的土法保鲜术。晨雾渐散,阳光落在算学队的红色旗帜上,"节用爱人"西个大字被照得透亮,宛如刻在天地间的算学铭文,丈量着旧制度的消亡与新世道的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