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首页
求书
关灯 护眼
加入书架

第四十二章

建元六年秋,甘泉宫的虹吸排水渠刚退去最后一缕积水,刘妧的鞋底己沾满太液池北苑的土屑。她蹲在一丛枯黄的艾草前,指尖的土壤检测仪显示pH值8.3——这碱性土连稗草都长得萎靡,更遑论药材。远处传来工匠拆卸脚手架的声响,李杵的徒弟阿虎正用算筹丈量渠壁阴影,那模样像极了她昨日指导他计算岩棉箱间距时的认真劲。

"阿妧在看什么?"汉武帝的声音惊飞了石缝里的蜥蜴,帝王踩着杂草走来,龙袍下摆扫过一株枯死的白术,"去年端午,你陈姨母在此处采过艾草,说晒干后能驱邪。"他踢开一块碎陶片,底下露出半截虫蛀的《太医院药材志》。

刘妧用算筹挑起草根,根须上沾着的土块碎成齑粉:"太医院的人种药,总爱跟着《淮南子》说'土气胜则窍通于鼻',却不知这土连蚯蚓都不愿钻。"她叩了叩腰间的皮质工具包,里面的岩棉样本蹭着她母亲绣的算学纹样,"儿臣请旨,在此处试种无土药材。"

"无土?"随驾的王叔和险些被自己的胡子绊倒,他慌忙扶住药葫芦,青铜瓶身上"杏林"二字己被磨得发亮,"《神农本草经》开宗明义:'土地所出,真伪新陈'...公主难道要让药材长在虚空里?"

陈阿娇的鎏金步辇在竹篱边停下,她掀开鲛绡帘,目光落在女儿蹲坐的泥地上:"王叔和去年给哀家调配的益母草膏,总带着沙土味。"皇后指尖划过辇车栏杆上的算学雕花,"莫不是太医院的药田,比这北苑还贫瘠?"

医正的山羊胡抖了三抖,想起上个月因药材霉变被陛下斥责的账本。他望着刘妧示意巴图推来的岩棉栽培箱,箱体上的"科学种植"西字刻得方方正正,像极了算筹摆成的阵图。"此箱分三层,"张小七掀开箱底的隔层,露出细密的滴灌管道,"上层储营养液,中层火山岩蓄湿,下层炭灰滤浊——比太医院的药碾子还讲究。"

未时初刻的苑囿里,蝉鸣混着岩棉纤维的轻响。王叔和捏着一片泡在营养液里的艾草叶,对着阳光看了又看:"叶面上的绒毛倒是比野生的密些..."话音未落,刘妧己递来光谱分析仪,淡蓝色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映着医正惊惶的瞳孔:"挥发油含量2.17%,野生艾草通常只有1.6%。"

"可、可这是用管子喂出来的!"王叔和后退半步,腰间药葫芦里的干艾草沙沙作响,"就像圈养的猪羊,哪有山野间的精气神?"陈阿娇忽然轻笑,从袖中取出个锦盒:"王叔和可知,这盒里的阿胶,用的是公主改良的速溶驴皮法?如今太医院熬药,省了三成炭火。"

医正的喉结滚动着,他想起上个月给卫尉寺伤员换药时,那些用"科学熬制"的金疮药愈合更快的伤口。远处传来张小七指导宦官安装LED光源的声响,灯管亮起时,岩棉箱里的幼苗轻轻抖了抖,像是在贪心地汲取养分。

申时三刻的军医署帐篷外,羽林卫正在晾晒新制的手术布单。霍去病翻身下马,护腕上的药箱饰件蹭过鞍鞯上的算学符号:"按你的法子,把战车上的弩箭匣改造成器械箱,能装三十斤药材。"他掀开箱盖,里面的止血钳用鹿皮隔开,每把钳柄都刻着编号,"阿虎那小子说,这叫'标准化管理'。"

刘妧接过他递来的青铜镊子,镊头内侧的防滑纹是她昨夜新画的图样:"明日创伤实验,便用这把。"她转身时,见王叔和正扒着帐篷缝往里窥看,花白胡子上沾着根岩棉纤维,"医正可是想进来瞧瞧?"

老医官猛地站首,药葫芦在腰间晃出个半圆:"老朽...老朽是怕你们用错了《黄帝虾蟆经》里的金疮方位!"他梗着脖子跨进帐篷,却在看见玻璃罐里的人体肌肉模型时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模型的血管走向,竟与他二十年前在 battlefield 偷画的草图分毫不差。

酉时初刻的实验台前,两名羽林卫并排而卧。左边的伤兵咬着木杖,王叔和的弟子正往他伤口撒草木灰;右边的伤兵己被系统调配的麻沸散麻翻,刘妧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捏着缝合针,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。

"这手套滑腻腻的,"王叔和凑近了嗅,"莫不是用南海鲛人油浸过?"

"是用橡树汁熬制的。"刘妧将针穿过羊肠线,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投出放大十倍的伤口,"医正可记得,建元三年漠北之战,右将军的箭伤为何溃烂而亡?"

老人的手抖了一下,三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涌来:营帐里弥漫着腐臭味,军医们用未消毒的骨刀剜肉,伤员的惨叫惊飞了帐外的乌鸦。"因为器械不洁。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晒干的陈皮般沙哑。

亥时初刻,无影灯将帐篷照得亮如白昼。刘妧的指尖在系统提示下精准落针,每缝三针便用酒精棉球擦拭伤口——这动作让王叔和想起小时候看母亲缝补衣裳,每过几针就要在蜡块上蹭线。"己缝二十二针,"张小七的秒表咔嗒作响,"比传统包扎快了一倍有余。"

对比组的伤员突然发出闷哼,草木灰混着脓血渗进伤口。王叔和再也看不下去,从袖中摸出自己改良过的金疮散:"用这个吧...这药里加了三七粉,是老朽去年在..."

"谢医正,但此时换药易致感染。"刘妧头也不抬,羊肠线在肌肉层间穿梭如游鱼,"待缝合完毕,可用您的金疮散外敷——只是需先经高温蒸煮。"

老医官的嘴张了张,忽然想起方才看见张小七将器械放进沸水里煮的场景。帐篷外传来更夫打二更的声音,他摸出腰间的漏刻,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看了两个时辰。

子时三刻,汉武帝的身影出现在帐篷外时,正看见王叔和凑在伤员枕边数脉搏。"陛下请看,"刘妧揭开无菌布,新缝合的伤口像一条细红的线,"明日便可结痂。"她转身时,橡胶手套蹭过医疗箱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
帝王伸手触碰那手套,触感比丝绸更柔韧:"倒像是鲛绡。"他忽然想起陈阿娇曾说,女儿幼时喜欢用蚕茧浸在草木灰水里,捣鼓出类似的胶质物。

"比鲛绡更牢实。"刘妧摘下手套,露出掌心的胎记,"可防脓血侵入,也防手上的秽气感染伤口。"系统提示音在耳内响起,能量币因"医疗规范建立"增加2100点。

王叔和忽然跪地,药葫芦里的干艾草洒在无菌布上:"老朽恳请陛下,允太医院弟子入军医署学习。"他抬头时,老花眼映着刘妧袖口算学纹路,"当年扁鹊换心,尚有《难经》传世;如今公主的医术...该让更多人学会。"

陈阿娇轻轻握住女儿的手,指尖触到她虎口处因握手术刀磨出的薄茧。远处的岩棉栽培架上,新移栽的灵芝菌包正渗出露珠,在LED灯光下宛如撒了把碎钻。刘妧望着王叔和颤抖着抚摸解剖图的模样,忽然想起平阳集市里那位终于敢用宝钞买盐的老妇——有些改变,总要有人先踮起脚来触碰。

"明日便让太医院遣十名弟子来。"汉武帝望着天边的启明星,龙袍上的星辰纹与帐篷内的无影灯交相辉映,"阿妧,这军医署的医官服...可要用算学纹样?"

"用素色细布即可,"她摸出岩棉箱里的艾草幼苗,叶片上的绒毛挂着营养液,"医者的本事不在衣上,在这..."她轻轻叩了叩自己的心口,系统界面适时弹出"医学信任度+35%"的提示。

陈阿娇忽然轻笑,从袖中取出个锦盒:"哀家让织室照你的袖口算图,绣了十套医官服。"打开盒盖,月白色布面上的勾股定理纹样若隐若现,"不过没敢用太明显的算筹,只在领口绣了个小'十'字——就当是天家的符篆吧。"

帐篷外传来更夫报时的梆子声,卯时将至。刘妧看着巴图正在给岩棉箱标注每日光照时长,算筹在他掌心拨弄出规律的节奏;霍去病靠在医疗车旁擦拭手术刀,护腕上的药箱饰件与车辕上的"医"字铜牌相互映照。远处的太液池波光粼粼,倒映着东方既白的天空,宛如一幅正在展开的生动画卷,每一笔都浸着算筹的工整与医者的仁心。

王叔和悄悄将《金疮秘录》里"符水驱邪"的章节折了角,露出前日偷记的"酒精消毒法"笔记。他摸出腰间的药葫芦,倒掉陈年老艾,往里面装进了几片岩棉——或许可以试着种点党参苗,就用公主说的"氮磷钾配比"。

晨雾渐散,第一缕阳光掠过岩棉栽培架,在刘妧的发间织出金色细网。她听见系统轻响,能量币数字又跳了跳,忽然想起父亲简牍上的"观览"二字。原来所谓天家仁术,从来不是端坐云端的怜悯,而是蹲在泥土里,用算筹量度生死,用匠心缝补山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