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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章

玉门关的算学烽燧刚闪过第一道光信号,天边才泛起鱼肚白。刘妧裹紧披风在上林苑的晨雾里行走,鞋尖踢开颗滚圆的石子,惊起几只藏在苜蓿丛里的沙雀。远处传来驼铃轻响,大月氏商团的驼队正绕过未央宫的宫墙,领头骆驼的鞍具上挂着风干的葡萄串,深褐的果实在雾中晃出细碎的影子,像串被风干的星子。

霍去病从身后赶上,护腕新换的葡萄卷须饰件擦过她肩头。青铜纹路里嵌着昨夜调试玻璃房时的石灰粉,他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草屑,指尖在她鬓角多停了一瞬:"公主,李延年说太府寺在苗圃外堆了九层厌胜石,第三茬胡麻苗全被压烂了根。石头缝里还塞着写满'西域不祥'的黄纸,被露水浸得字迹模糊,倒像画了满纸算筹。"

少府园艺令李延年抱着枯萎的胡麻苗从拐角转出,苗茎上还缠着算学队做的蓝布条标记。他指尖蹭过压痕,枯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:"这是用算学密纹法培育的陇西汉麻,公孙贺说苗色发黑克土德,昨夜竟带属官在苗圃外跳了半夜镇邪舞,把土都踩得跟夯土墙似的。"他广袖一甩,掉出张揉皱的羊皮纸,上面用大月氏文画着葡萄架,架柱旁歪歪扭扭画着算筹:"阿罗憾蹲在厩房画了半夜,说葡萄藤要搭三层架,跟您算的篱架高度九尺分毫不差,还拿算筹比量着说'三算筹宽,五算筹高'。"

刘妧接过胡麻苗,指腹碾过被石块压出的凹痕。算筹轻叩苗茎发出哑响,她抬头看向霍去病,却发现他袖口渗着暗红:"你袖口怎么有血迹?"

霍去病慌忙往后缩手,护腕的葡萄饰件撞在石栏上:"搭框架时木刺扎的,张小七笨手笨脚砸了凿子,我替他挡了下。"

"伸出来我看看。"刘妧抓住他的手腕,拨开袖口见一道寸长的伤口,"昨夜就伤了?怎么不早说?"她从算筹袋里摸出小陶罐,"这是用胡麻籽油调的金疮药,阿罗憾说大月氏人拿它涂冻伤。"

霍去病任她涂抹药膏,望着她低垂的眼睫:"你昨夜在烽燧顶教木尔撒调棱镜,沙子把头发都打毛了,我帮你梳顺时,见你发间多了根白头发。"

未时的西域圃前,风沙卷着厌胜石粉末打在脸上。太府寺丞杨得意挥着刻满符纹的桃木剑,剑鞘缠着油亮的五色绳,每道绳结都浸着硫磺水。他身后的石堆里露出半袋硫磺粉,几只啄食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掉在地上,爪子还抓着块写有"西域邪果"的黄纸。

"秦始皇焚书时独缺西域种树书,此乃上天警示!"杨得意的桃木剑指向苗圃,剑尖却在看见刘妧时抖了抖,"俺们按五行相克摆了石阵,专克这些吸人精气的邪物!"

大月氏园艺师阿罗憾背着捆裹着黄土的葡萄藤踉跄赶来,藤根渗出的汁液在麻布上染出深褐斑点。他撸起袖子,臂弯处有道冻裂的旧疤,新伤叠着旧痕:"费尔干纳种葡萄要搭三层架,葡萄串能垂到马肚子下!去年家乡遭霜灾,唯有玻璃房里的葡萄没事,俺爹为了护藤,被冻掉了三根脚趾——可俺们从没把葡萄当邪物!"

申时的玻璃房废墟里,刘妧蹲身用鱼胶粘合玻璃碎片,手指被胶水粘得发亮。霍去病立刻蹲在她对面,用算筹替她拨开粘在指尖的麻线:"鱼胶要混三分之一的细瓷粉,去年修未央宫漏雨时,老匠师王翁教我的法子。"他靴尖踢开石堆后的灭根粉袋,白色粉末在藤根积了层薄霜,"这袋里是汞粉,杨得意想把藤根烂掉,幸好阿瞒的狗闻着味就首叫,把他裤腿咬了个洞。"

"你看这玻璃碎片,"刘妧举起片带弧度的玻璃,"阿罗憾说像他们挂在毡房里的水晶帘,能招来福气。"

霍去病接过玻璃,借光看见上面刻着三道竖线:"这是你昨夜刻的透光率标记?像极了敦煌戈壁的三叠泉。"他忽然从怀里摸出片磨圆的玻璃片,"我替你磨了片小的,能当镜子用。"

亥时的工棚里,牛油灯芯爆出灯花,映着满墙用算筹画的葡萄生长图。图角贴着张胡麻饼油纸,上面用算筹压着几粒葡萄干。刘妧与霍去病共执算筹,在沙盘上摆出滴灌系统模型,算筹划过处,木屑堆成陶管形状,她忽然停住:"每株葡萄配三个滴头,按算学比例输送水肥——阿罗憾说,这跟他们用羊肠管引雪水浇葡萄一个道理,只是更匀实。"

霍去病往灯盏里添了勺动物油脂,火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:"阿罗憾还说,西羌人浇葡萄时要唱《水神歌》,滴灌的节奏跟歌谣的拍子一样,都是'三滴一停'。"他忽然握住她持筹的手,指腹擦过她虎口的薄茧,"你算滴灌间距时,眉头皱得跟我在漠北算水源地时一个样,算筹都快被你捏断了。"

"那是因为葡萄根须比匈奴骑兵更难捉摸。"刘妧想抽手,却被他握得更紧。算筹在掌心交叉成十字,她忽然发现他指缝有道新伤,"调试滴头时划的?"

霍去病把伤手往身后藏:"是张小七不小心把陶管砸在我手上,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。"

"你总是替人挡。"刘妧从陶罐里挖了勺药膏,轻轻涂在他伤口上,"去年漠北中箭也是,总把我护在身后。"

子时的八百里加急送到时,驿卒的马蹄还沾着未央宫的朱砂,密旨用蜡封着,蜡印是个葡萄与算筹交叉的图案。刘妧借灯光展开密旨,竹简边缘留着御厨的胡麻饼印,饼屑里混着几粒葡萄干:"陛下让公孙贺罚俸一年,"她将竹简递给李延年,"算学玻璃房要刻胡汉双纹,就像..."

"就像你给我护腕刻的葡萄卷须,"霍去病接话时,指尖擦过她腕上的旧箭伤,"陛下还朱批说,你算的葡萄积温,跟他烤胡麻饼算火候一个道理,还问能不能算算哪块饼该翻面了。"

卯时的定植现场,晨雾裹着露水打湿了众人的衣摆。阿罗憾颤抖着撒下费尔干纳的祈福土,土粒混着算学腐殖酸,散发出干燥的果香,像极了他家乡的葡萄园。刘妧将刻着"天苑"的铜牌插进篱架,铜牌上的算筹纹与葡萄纹交缠,霍去病的手覆在她手上,两人指尖同时触到牌面凹刻的"和"字:"这篱架的弧度,跟你画的漠北弓一样,都是算学里的抛物线。"

"你怎么知道我画过漠北弓?"刘妧抬头看他,却见他耳尖泛红。

"去年你在军帐画图纸,我偷瞄过一眼。"霍去病转身替她挡住迎面的风,"那弓的弧度,跟这篱架一样,都能把力使匀了。"

晨雾中的苗圃里,张小七正教园艺工用算筹调光谱仪,算珠碰撞声混着鸟雀唧啾。"紫外线强度要调至三算筹高!赵三你又把算筹拿反了!"他忽然拔高声音,引得阿瞒的导盲犬"追风"狂吠起来。

"追风"前爪刨出个陶罐,里面滚出个扎满银针的木偶,木偶身上用朱砂写着"葡萄枯萎"。杨得意缩在假山后,怀里的《五行书》掉出张商队密信,信上画着如何用厌胜石阻种,角落还沾着他偷描的算筹,歪歪扭扭像画了满纸蝌蚪。

刘妧望着玻璃房外排队的胡商,他们正扒着篱笆往苗圃里瞧,指指点点说着大月氏话。她摸出袖中的算筹,筹身刻着细密的纹路:"明日去西市,让他们看看大汉的葡萄藤,也让他们知道,算学不仅能算天时,还能算葡萄几时结果。"

霍去病点头,护腕的葡萄饰件蹭过她的算筹袋,流苏扫过她手背:"工官署备了胡杨木支架,你画的玻璃房顶能挡住上林苑的狂风。"他忽然从袖中摸出颗干瘪的葡萄干,"这是阿罗憾给我的,说种活了就能结出比蜜甜的果子。"

"那得算好光照时辰,"刘妧接过葡萄干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,"等葡萄熟了,用算学酿酒吧,在西市摆宴时,请阿罗憾坐主位,再给每坛酒算好发酵时辰,让胡商知道,大汉的葡萄也懂算学。"

"还要在酒坛上刻算筹纹,"霍去病补充道,"就像你给我刻的护腕,每道纹都有讲究。"

两人相视而笑,上林苑的风卷起算筹声,混着葡萄藤的青涩味和胡麻饼的焦香。不远处,阿罗憾正用大月氏话教园艺工绑藤,把"篱架"说成"葡萄的房子",还比划着说"要像对待新生的驼羔一样小心"。算